接过茶杯的手险些没捏稳,刑衍的眼睑几不可见地颤了颤,勉强维持着平静,“她病了?”
“嗯,病得挺重,连说话都费力。”秦绯浅抿着茶,却品不出这茶水是热是冷,只觉得好苦,拼尽全力才绷住表情,又补了句:“不过我总觉得怪怪的,她好像……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
刑衍没接话,她也没再开口,反倒是初九在两人各自的紧张与揣测中,兀自讶异道:“难道是侯府的事?”
在听到“侯府”二字时,刑衍的呼吸刹然滞住,不自觉的眼神把初九唬得后退一步,有些畏惧地看着他。
而秦绯浅始终没有放下茶盏,佯装随意地问了句:“侯府?可能是吧,而且听她的口气,好像还和王爷有点关系,王爷难
道还藏着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刑衍心头发凉,喉间像是堵着一口血腥,飞快地思索着对策,但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
听到这句话后,秦绯浅那本来好不容易亮起一丁点的眸子又黯淡了下来,沉默稍倾,起身走到她的药台边继续制香丸,与刑衍互相背对着,谁也没看谁,又跟初九说缺了味药,让她去拿,借此支走了她。
接着,便只剩下她和刑衍两个人。
一室寂静,两人无言,让人透不过气。秦绯浅摆弄着模具,将香丸碾压成型。
她有点后悔了,有话直接问不好么?干嘛要用试探这么卑鄙的套路,薄酩是他们的敌人,蔡妈妈算是薄酩的帮凶,那么她应该把事情告诉刑衍,
他们一起商量对策才对。
可是……
刑衍刚才的迟疑和心虚,她看到了,别说她,就连初九都被吓到了不是么?
他在隐瞒,在骗她么?秦绯浅一遍遍问自己,又一遍遍地否定。
要不还是跟他坦白吧,她受不了这样的揣测,就算他真的有什么苦衷,只要说出来就没关系的。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时,刑衍再次问道:“绯浅,蔡妈妈她……有没有别的什么?”
陡然间,秦绯浅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响。原因无他,乃是因为……他这样的语气,她曾经听到过两回。
一回是方端儿被赶走之后,她说起那所谓的秘密,刑衍就是用这般试探的语气问她。当时她没多想。
第二次,是在醉酒之后说胡话,让他也交
换秘密。当时她就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滞。
那时她也没有多想。
不是因为惹怒了刑衍而害怕,也不是因为醉酒,她不在意,是因为信任刑衍。
然而,他却在试探她?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在试探她?
甚至这样的小心,还能追溯到更久之前,只是她从没怀疑过而已……
不,不可能的!
手里用力过度,制香丸的模具推歪了,毁了一批药香。秦绯浅回过神来,颤着手将它们倒掉,重新填上香泥,艰难开口:“蔡妈妈她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犹豫的,都是一家人……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讲呢?过去的事,何必耿耿于怀……你说是么?”
她不甘心,只要刑衍肯在这时候说一句实话,哪怕一句
都够了!
而背对着她的刑衍不敢回头,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捏着茶盏,盏中水波粼粼,始终不得平静。
她这话什么意思?在试探他?还是知道了什么?
要说实话么?告诉绯浅,他苦心隐瞒的一切。正如她所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他们都快成婚了,一定不会计较的吧,她……会原谅他的吧?
他将茶盏搁在桌面上,可就在将要松开手的这一个瞬间,他又退缩了。
不敢说,他不敢赌,别的事情就算了,若让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处心积虑地编造谎言,她不定会接受得了。
若她当真知道了什么,定会发怒质问的,他不能说,说了就回不了头。
他们的大婚近在眼前,绝不能有闪失!他不能让绯浅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