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从第一帧画面开始看这部他一直没正眼看过的电影。
他现在也清晰地记得他拍摄过的每一个镜头,甚至于比电影出现的剧情更多,很多过分血腥的画面并没有放进去。
故事的开头,他在金鱼街卖金鱼,少见的太阳照耀着发霉潮湿的破布衣服,光线把锁骨窝照得泛红,眼角眉梢都是湿汗,胳膊上却是常年因湿润的天气而起的满是红疹。
爸妈欠了债,五百块把他卖给一个男人当苦工,男人是个高智商精神病人,他一眼觉得主人公跟他是同类。
后来男人杀了人,却把刀递给男主,告诉他是男主杀了人。
男主精神错乱,他催眠似的话语让他被新的记忆取代,变成逃犯,最终被警察捕获认罪入狱。
导演为了让他知道血是什么味道,找了医生给他抽了一管血,最后喝下去,让他表现出那种兴奋的表情。
他问为什么。
导演长发掩盖着脸,觑他一眼,声音冷漠:“没有为什么,你只要呈现出我想看到的东西就行,演员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拍戏工具,不需要有自己的灵魂。”
他又笑着:“他值五百,你值多少?阿行,你不想要片酬了吗?”
被打碎了重塑的信念。
闵司行看着他,点了点头说好。
最后的结局,精神病人被当场捕杀,男主继续回到了金鱼街,镜头却从一开始从一始终的夏天变为了冬季,他的灵魂死在那个夏天。
清醒的是他,而不是闵司行,他被陷入了那个循环不止的梦魇里,几经闻到血液里的血味。
飞机在下午一点落地平宜。
下了飞机,闵司行才看到张翌年发来的消息。
【我估计三点多到,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闵司行说了个好,回了他在平宜买的公寓,坐了一会,驱车去了许知醒家。
破旧的胡同里,湿漉漉的地面残留着昨夜的雨水。
空气中都是冷冽的,可路边的树木已经开始发芽了。
还没下车,就看到祝宁勾着许知醒的胳膊,一边笑着一边说着什么,许知醒的表情倒是很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之后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消息,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车停靠在距离路口很远的地方,只能模糊地看到人影。
当年,闵司行其实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许知醒不喜欢他在娱乐圈的,在高中跟大二之前,她一直都很支持他的工作,甚至于会为了他去看一些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
所以他从来没想到过,大四他们频繁僵持、矛盾、激化,是跟他的工作有关系。
他频繁地出现在镜头前,被更多人看到,与此同时关系圈更大,需要认识更多的人,也需要更长的工作时间。
意味着即便他没有把任何人当成自己的朋友,都只不过是工作关系,意味着就算他内心知道他跟许知醒约好的只有彼此,他也已经看似被众人拥簇、更多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了。
同时也意味着他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她又极其的不喜欢出现在镜头前,甚至于她是个很讨厌被关注的人。
后来某天他反应过来,跟她说退圈的前半个月,就已经想好怎么过张淑兰那关,怎么赔违约金了。
他从小到大没有违背过张淑兰的意思,这是头一回,大不了就是跪着被她打掉半条命而已,反正他这辈子已经对不起很多人了。
下辈子下地狱吧,这辈子他只想要许知醒。
可惜他没来得及发现许知醒的心思,没来得及做出那一切,她就已经挣脱了手想要离开他了。
他坐在车内点了根烟,一边抽着一边隔着玻璃窗看了会,一直到两人坐在上了车,才驱车离开。
车程一个多小时回了家,闵司行又看了一眼时间,下车往小区楼走。
这个电梯里没人,闵司行上了楼,站在门口摁了一下门铃。
过了两三秒门就开了,是李昌玉给他开的门。
闵司行余光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顺便喊了一声:“爸——”
还没叫出来,门就被关上了。
随后李昌玉跟里面朗声说着:“走错了。”
闵司行站在门口没吭声。
过了会,门又重新打开,李昌玉皱着眉低声说:“你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
闵司行摇了摇头说:“没事,我手机坏了。”
走进家门,闵司行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正拿着剪刀剪枝的张淑兰。
她脸上仍旧戴着那个透明镜框,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手腕处戴着一个玉镯,很显朴素。
闵司行此时还记得张翌年跟他说的,因为张淑兰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她跟伏夏柳的关系很一般,因为住得近,才有那么几次交集,某次伏夏柳感冒是张淑兰发现送她去了医院,之后便频频有交集,伏夏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