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的眼神流转，没有言语，却包含了复杂的情绪。
程澈对这样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但当自己的不完美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即使心中筑起了千百道防洪堤，也无法阻挡那汹涌而来的自责与痛苦，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现在你知道了，我已不是曾经的我，我成了一个有缺陷的人，一个残疾人。沈姝，你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做好兄妹吧。我也听说了你现在的男朋友，他条件很好……”
“哥，疼吗？”
沈姝的声音微微颤抖，打断了他的话，泪光在眼中闪烁，她艰难地问出了那个藏在心底的问题：“现在，还疼吗？”
“已经不怎么感觉到疼了。”
程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避开她的视线，害怕在那里捕捉到哪怕一丁点儿同情，那会比伤疤更令他难以承受。
他不愿成为她怜悯的对象，更深层的是对自己的那份不自信。
他知晓那位男士的优秀，无论是外貌还是才华，都远远超出了自己这个满身伤痕的“废人”。
“你走吧，沈姝。”
他强忍着心中波涛，将裤管放下，试图站起身，走向窗边，渴望着一丝自由的空气。
然而，“哥”，一声轻轻的呼唤阻止了他的动作。
沈姝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而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她却用双手牢牢握住，不容拒绝。
她起身，抬起头，泪光中带着坚定：“看到你腿的那一刻，我心中竟然闪过一丝庆幸。在你揭开这个秘密之前，我还胡乱猜测过，你是否患上了某种绝症……还好，这一切，不过是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对沈姝而言，只要程澈还活着，健康无恙，其他的都不重要。
就算他坐着轮椅出现，告诉她余生都无法站立，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拥抱这份爱，让它在心中生根发芽。
失去一条腿，与拥有完整的程澈相比，实在是太过渺小。
这份“失去”，反而让她心中悬着的大石轰然落地。
她自私地想，这样，程澈就无需再去执行那些九死一生的任务，也不必让她日复一日活在恐惧与挂念中……
“沈姝……”程澈喉咙哽咽，复杂的情绪让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但他骗不了自己，内心深处，确实有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还掺杂了一丝丝的庆幸。
与他预想中的情景截然相反，沈姝并未因他的残疾而退却……
“哥，我并不是说你失去一条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沈姝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语可能带来了误解，顿时神色焦急，连忙解释，眼中满是慌张：“我只是想说，在我心中，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话未说完，她忽然语塞，万千思绪在喉间缠绕，难以找到出口，只能愣在原地，迷茫与无助写满了双眼。
只要在程澈面前，她似乎就失去了所有的从容与淡定，纵使内心已默默排练了无数次的对白，可在触及他那温柔含笑的眼眸瞬间，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加速，脸颊染上羞涩的红晕，言语顿时变得支离破碎，紧张感如潮水般涌来。
这一切的慌乱，皆源于她对程澈那份太过深切的在意，这份在意如同无形的锁链，让她在每一次与他对视时都显得笨拙不堪，表现得远不如自己期待的那般自然。
少女时代的青涩情怀，让她的目光在他面前悄然躲闪，即便是经过了一个星期的心理建设，计划在周末假装不经意间向他请教数学难题，只为能有片刻的近距离相处。
然而，当真正站到他面前时，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舌头仿佛打了结，最终只能狼狈逃离，奔回属于自己的避风港——那小小的房间中。
蜷缩在床的一角，她反复回味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心中的懊恼如同潮水般汹涌，又是一次错失了与程澈亲近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对她而言，显得那么宝贵而又稀缺。
岁月流转，经历诸多风雨的她，本以为再次面对程澈时能够心如止水，展现出最真实的自我。
然而现实却告诉她，即便时光如何雕刻人心，她对程澈的感情仍旧如初见时那般热烈且无法自控，使得每一次靠近都充满了弄巧成拙的遗憾。
此时此刻，沈姝低垂着头，手指紧紧握住程澈的手，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生怕一旦松开，便会失去某种珍贵的联系。
程澈几度尝试抽出手，却被她抓得更紧，无奈之下，他只得低头，目光落在彼此交缠的手指上，最终选择了沉默作为回应。
随着时间悄然流逝，沈姝缓缓抬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再次向他发问：“哥，你是不是真的很在乎他？”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程澈轻轻掩饰了眼中翻涌的情绪，坦率答道：“沈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觉得自己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