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宁氏父女对坐,彼此沉默。
宁州同是个很睿智的父亲,他很少会对着孩子,露出他的一筹莫展。
“……真有那么一天,咱们也不是没办法。”宁州同说。
宁祯:“咱们先下手为强,宰了他?”
宁州同:“……”
他愁云满布的脸上,有了点笑容,“你三个哥哥性格都中规中矩,轻易下不了极端。加起来都不是盛长裕的对手。
咱们先下手,不过是给他杀咱们的借口,送上全家人头罢了。”
宁祯:“也是。”
一般人都算计不过盛长裕。
盛长裕使坏的时候,有一股子豁得出去的狠劲儿。
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搭上,就是为了弄死仇敌。
“实在不行,我告老请辞。他看不惯我,我就从他眼前消失。”宁州同说。
宁祯:“阿爸,您还不到五十岁。”
告老还乡,事业全部放弃。
人走茶凉,三个儿子前途未定,这个时候父亲退下来,宁家会慢慢衰落。
每个家族都怕自己滑下去。
父亲从武备学堂毕业,小小地主家的儿子,混到如今的身份地位,难道因新主看不惯就放弃一切吗?
“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宁祯道。
宁州同安抚她,叫她别担心;也告诫她,别做多余的事,安安心心在盛家老宅生活。
“你平安最重要。家里的事,有阿爸和你哥哥们。”父亲最后说。
宁祯慎重点头:“阿爸,我会保护好自己。”
城里普通人的生活,都是自己的柴米油盐。
城外动兵,略有耳闻,不知道做什么,也不是很关心。
“大米之前涨价,又跌了,跌得比之前还便宜。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有投机商自杀,好像是亏了很多。是不是要打仗、没打起来?”
“活该,这些奸商。”
市井起起落落。
有人妄图爆发,偏偏算错了破产自尽,富贵自有命数。
宁祯回到盛家老宅。
她没往督军府打电话。
不过,程柏升打给了她。
“……之前你说你哥哥们要请我吃饭。我还等着呢,怎么不请了?”程柏升笑问。
宁祯听得出,他心情非常好。
“你何时有空?”
“明晚如何?悦来菜社,吃淮扬菜去。”程柏升道。
宁祯:“好!”
就这样说妥。
宁祯打电话回家,分别告诉二哥和三哥。
她上午处理完家务事,和老夫人说一声,下午四点早早出门,去悦来菜社门口等候。
军政府的汽车停靠过来,宁祯还以为是程柏升。上前几步,却瞧见副官打开车门,盛长裕下了汽车。
他穿一件黑色风氅,长及脚踝,衬托得他挺拔威武,气质咄咄。
宁祯下意识后退一步,他已经看到了她。
他略微点点头,面无表情:“找我?”
“督军。”宁祯脸上露出微笑,“您来吃饭?”
“你有事?”口吻淡,有疑惑,但没有不耐烦。
他心情也很好。
也是,占了大总统府那么大的便宜,如今抓了人家儿子一个错,就逼得大总统把丢失巨额财物和死了十二人的案子一笔勾销,换了谁心情都美妙。
闻蔚年太年轻了,斗不过他,一时冲动吃个哑巴亏。
只可怜那十二名官员,无辜枉死。
宁祯的笑容,不敢有半分勉强:“我没事,督军。我二哥、三哥想请柏升吃饭,我们也约了这家饭店。”
盛长裕眉头略微一拧。
他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饭店,留宁祯一个人在门口。
程柏升稍后而至。
宁祯:“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
程柏升:“我瞧见了长裕的汽车,才知道他也在这里请客。我当然不是故意。”
宁祯:“我姑且相信你。”
程柏升笑起来。
他们先上了二楼包厢,宁以申和宁策还没来。
“……事情处理得如何?”宁祯故意问。
程柏升:“你说督军府吗?换了新的牌匾。”
宁祯:“换得挺值。”
“长裕不爱吃亏。不值,就用人命换。”程柏升说。
宁祯:“……”
宁以申和宁策稍后来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程柏升不跟盛长裕同流合污的时候,是个很好的朋友。加上他白釉似的肌肤,看上去很儒雅斯文,叫人心生亲切。
吃完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