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祯心思飘忽。
她回想往事。
闻梁予被烧死后,她消沉了半年,把什么都荒废了。
她提不起劲。
她才十几岁,人生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挫折。
她枪杀奥莱少爷的时候,一直颤抖、害怕,却没想过报应来得那么快。
她的未婚夫死了。
宁祯有时候想,如果他好好活着,他们未必会真的结婚,毕竟求婚、应婚都属于“私相授受”。
除非他们永远留在伦敦生活。
他却死了。
他也有一些不好的地方,随着死亡在宁祯心里全部淡去,留下了一个光辉的轮廓。宁祯的情绪作祟,她觉人生无望。
而后收到了家里电报。
千里迢迢、跨洋越海,父亲一封电报,寥寥数字:吾儿可有清减?勤加餐。
宁祯对着电报,嚎啕大哭。
家人是比爱情更强大的力量,终于唤醒了她。
翌日爬起来,剪掉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围着学校附近的小路跑了两小时,大汗淋漓。
她用半个月时间,把自己收拾出一点人样子,去向教授道歉,希望可以弥补自己缺失一个学期的功课与考试。
教授很欣赏她,也听说她的未婚夫出事,拿出态度严厉训斥了她一番,叫她下学期门门功课优秀,才考虑是否继续容许她参加考试。
宁祯埋头苦学。
周末时候,女学生拉她出去玩,她兄长叫宁祯开车。
从此她又多了个爱好。
宁祯美丽、成绩好,又总带着一点淡淡忧郁的气质,惹得无数人追求她。
她一概不动心,毕业后拿了文凭立马回国;教授挽留她,想要介绍工作给她,她也拒绝。
回来后,就似与闻梁予的死断开了。
若不是瞧见火灾,她也不会突发悲伤。
那些往事,都留在了大洋彼岸。
时间过去好几年了,宁祯又有了新的境遇,遇到了 新的人。尤其是父兄被困皖南时,她的心态改变了很多。
一件重大事件,可以覆盖上一段刻苦铭心的记忆。
以至于,三哥突然来跟她说闻蔚年,她想起了闻梁予,却感觉记忆隔了一层。
闻梁予不是宁祯的同学,甚至不是一个学校的。他们只是住在同一个寓所。
宁祯重新振作后,第一件事就是搬离了那个寓所,去了城市另一头住,上学需要多花三十分钟。
曾经共同的朋友,宁祯也不来往了。
而他们相恋的时候,都是细水长流的小事,没什么特别惊天动地。宁祯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月光下散步的心情。
那天他穿什么衣服、什么情绪,全部模糊了。
她恍惚以为,与闻梁予的相爱,是一场梦。
梦里的他,完美至极。
“……你想什么?”盛长裕突然问。
宁祯吓一跳。
她在卧房阳台上站了很久,没注意到他进来了。
她回神,笑容十分僵硬:“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洗了澡。”他道。
他回来时,佣人说夫人在楼上;他问家里有什么事,佣人只说舅老爷来吃饭了。
盛长裕上楼,瞧见宁祯在阳台上发呆,他叫了声她。
宁祯没反应,盛长裕不确定她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理他。
他开了一天的会,混合着老将们身上的异味与烟味,很是难闻,怕她嫌弃,先去洗澡了。
等他回来时,她还呆呆站在那里,表情放空。
“你三哥来,说了什么事叫你为难?”盛长裕问。
宁祯:“没有。”
“宁祯,你可以信任我。”盛长裕道。
宁祯不知如何启齿。
盛长裕还要问,她搂住了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怀里。
闻梁予死了,而宁祯自愿选择了新的婚姻。她人生的路,不能有偏差,只能往前。
如果闻蔚年再想要用闻梁予的死给她使坏,宁祯会剁了他。
盛长裕:“投怀送抱,也不愿意把为难事告诉我?”
“还是说,这就是暗示?”
宁祯失笑,心头莫名轻盈了几分:“你接收到了什么暗示?”
盛长裕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夫人娘家的事,要不遗余力办妥,不需要夫人开口说。”
宁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
“你表示一下?”
宁祯松开拥抱,拉了他的手回房。
走到床边,她推搡着他:“你坐下。”
盛长裕顺势坐到了床沿,微微扬起脸看她。
她眼睫修长,灯光在眼下落了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