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慕白回想着从昨夜到今晨,覃簪的言谈举止间,无不透露着娴雅。
而左嘉,昨日在山路上虽然被她逼得吃下毒丸,但对她与赵曦澄,却恭敬顺从,未见一丝怨恨与不满。
在黎慕白与赵曦澄借宿他家中后,左嘉与覃簪夫妻二人,亦是以礼相待,照顾有加。
今日,左嘉进城卖柴,归来会仍是只是左嘉吗?或仍只是左嘉一人吗?
黎慕白的目光穿过累累瓜果,落在偏房的小窗子上。
小窗之后,赵曦澄正侧卧在床上养伤。
偶尔吹过的风,送来黎慕白零星的泠泠之声。一抹散澹悠远的流云,打窗前缓缓飘过。
阳光姗姗踱进,烙下一地淡影墨痕。
他手边卧着一把剑,肩膀的伤,隐隐作疼,暗叹为今之计,唯有见机行事了。
黎慕白正想探一探覃簪头上的珠钗,一把清脆爽利的嗓音从篱笆门处飞来。
“覃嫂嫂在家吗?我娘做枣糕,枣子摘多了,做出来我们都吃不完,我娘便遣我来送些给覃嫂嫂与左大哥尝尝。”
黎慕白刚直起身子,只觉眼前一晃,就多了一道身影。
来人是一个小娘子,着一袭素色直领襦裙,圆圆的脸面红扑扑的,两腮上几点雀斑随着她的言语跳跳跃跃。
她手里托着一个大粗瓷碟子,碟子里堆满了方形糕块,散着浓郁的枣香。
“阿枣妹妹有心了!”覃簪在衣摆上蹭去手上的水,含笑接过碟子,“真是太劳烦你们了!”
“劳烦啥呀!左大哥不知帮过我们家多少次了!”那小娘子早已看到黎慕白在一旁,便问道,“覃嫂嫂家里来客人了?”
“她是我娘家的表亲,来我这里玩耍几日,我常呼她为阿暖表妹的。”覃簪把黎慕白拉过来,笑着介绍,“阿暖,这是邻家的黄枣,白日里无事时,她常过来给我作伴。”
“阿暖?这名字真好听!”黄枣笑逐颜开,快言快语,“既然你是覃嫂嫂的表妹,那你也叫我阿枣就好了。覃嫂嫂人很好,左大哥人也很好,你肯定也很好!日后,你要是想去哪个地儿玩,尽管叫我带路好了。这个村子,我老熟,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黄枣说话连珠带炮,黎慕白禁不住想起快言快语的赵姝儿来,又怕赵曦澄轻举妄动,遂硬生生地提高音量插话道:“谢谢阿枣妹妹的关心,改日我定请你陪我去村中四处逛逛!”
“嗯嗯,覃嫂嫂素日不怎么出门,而我跟覃嫂嫂来往多,算你请对人了!”黄枣亦不恼话被打断,抓起一块枣糕塞到她手里,“这是我娘刚做的枣糕,你尝尝,要是喜欢,我明儿个再送些过来。对了,我也会做不少糕点,来日你再试试我做的,保管你喜欢!”
黎慕白被她的热情感染,但思及自己初来乍到这黄家村,人地两生,现又对覃簪的玉莲花珠钗满腹疑虑,遂把枣糕放回碟里,笑道,“谢谢阿枣妹妹,我要趁着太阳正好,得赶紧把衣服浣洗干净,过后我再来一心一意尝尝这枣糕。”
“浣衣我最快了,我来帮你!”黄枣袖子一挽,准备干活。
“阿枣妹妹,我自己来就好了!”黎慕白眼疾手快,一把抱起盆子,道,“你是客,理应去歇着。”
覃簪见黎慕白神色尴尬,以为她怕黄枣会笑话她把衣服洗坏了,忙邀黄枣进屋,“阿枣妹妹,我屋里有新沏好的茶,正等你今天过来喝。至于浣衣,阿暖以前很少做这些活儿,正觉得新鲜有趣,就让她自个儿玩好了。”
黄枣被覃簪半拉半扯进屋去了。
黎慕白看到黄枣进屋坐下喝茶,方继续浣衣。
她拒绝黄枣的帮忙,实是忧心盆里的男式衣衫。
自舒州至西洲的途中,在赵曦澄的命令下,二人扮作结伴游玩的知己好友。日常她做翩翩公子装束,与赵曦澄用“阿暖”“阿澄”的化名。
因此,盆里的衣衫,均是赵曦澄与她的男式衣衫。尤其是赵曦澄的衣衫,从衣长看,就不是她所能穿的。并且,这衣上尚有血渍。
现下,她对黄枣与这个黄家村毫不知情,而赵曦澄的伤不能再经受一点儿折腾。
要是赵曦澄的衣衫被黄枣看到,不免对他们二人当前的处境添上几分变数。
黎慕白慢吞吞浣洗着,打算等黄枣离去后再晾晒。她想,养伤期间得让赵曦澄换上粗布衣裳方好。
好在黄枣喝完茶,与黎慕白笑说几句,又出言相邀黎慕白改日去她家玩。
得到黎慕白的应允后,黄枣就回家了。
黎慕白把衣服晾完,拾掇好木盆要进屋去瞧一瞧赵曦澄,却见覃簪正倚门而立,直愣愣望着远方。那神情与模样,像是在凝视一件遥不可及的珍宝。
黎慕白顿驻足,不由循着她的视线瞧去。
只见院子前方是几颗歪脖子的苦楝树,一条大黄狗趴在绿荫里懒洋洋晒着太阳。再远一点田野成片,峰峦如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