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李兴开口,裴阙其实就知道李兴要问什么。只不过,这种时候表现得太了解对方,可不见得是好事。
“王爷请讲。”
李兴给暖和里加了两块银炭,一边道,“太后一心想要自个儿揽权,可仙去的父皇早就有遗诏,让太后去守西陵。但如今,朝堂上能说话的,就剩下了成国公和云兴邦。王家老爷子本来也能说两句,但这两日京都大乱,他本就中毒颇深,这会已经病倒了。光是成国公一个人,怕是拗不过太后。”
李兴瞥了眼裴阙,继续道,“因为是你,我就直说了,太后妇人见识浅薄,毫无远见,只知道她自个的眼前的利益,实在不能让她上手。可若是我”顿了下,“若是我想更进一步的话,是注重名声徐徐图之,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
人的野心,是会慢慢培养出来的。
京都里的繁华看久了,李兴也不愿意就此回到荒芜的封地。这是他离皇位最近的一次,也是唯一的机会。
李兴没有强大的母家,也没有能长久信任的得力下属。所以他愿意冒险来问裴阙,他觉得裴阙是个聪明人,会给他最好的答案。
裴阙低头看了
眼自个儿空着的碗,他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是猜想李兴会做什么选择,但没想到李兴会转头把问题抛给自己。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思索一会。”裴阙给自己倒满了酒,这可是个难题,处理不好,日后可是会留疙瘩的,“这个嘛,实在有些让人纠结。怎么做比较好,我还真判断不了,我可以分析说下我的想法。”
“请说。”李兴放下了筷子。
裴阙道,“虽说有先帝遗诏在,王爷可以让太后回去守西陵,但不能阻拦太后发言。她毕竟是太后,是王爷的嫡母,而且太后在民间还是有威望的。这种时候,王爷可以试想一下,对嫡母都狠心的人,百姓又如何信服呢?”
“这么说来,你是要我等?”李兴皱了眉。
“也不是,我说了,只是分析,算不上建议。”裴阙摆手继续道,“换另一层面说,若是王爷打算忍一段时间,可这段时间里,若是新帝被扶持起来,日后王爷又该怎么上位呢?一边是嫡母,一边是弟弟,都是王爷的亲人,有违人伦的事,都不是一个有仁心的人做得出来的。”
为君者,有没有仁心并不重要,但要让人觉得他
有仁心。
李兴听得眉头皱更紧了,不太明白裴阙说的,若是如此,他干脆放弃好了。
裴阙看李兴不说话,话头一转,“不过呢,自古以为,为帝者需要更多的是杀伐果断。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王爷有心成就大业,就该做个完全的准备,不管是这会就送太后去西陵,还是过段日子,都得讲究一个时机。”
时机就是太后自个出了错,让李兴能拿捏到把柄。他不能做不仁义的事,但可以讨伐恶人。
太后私心太重,重新启用云兴邦就是一个大把柄,只要李兴派人盯着云兴邦,总能抓到机会。
不过裴阙还是没说太明白,李兴想要一个更准确的答案,“这两日,关于新帝的事就会重新提上议程,你觉得我说什么比较好?”
“说江山,谈百姓,还有逃亡路上的许家人,尚未平定的冀州,都是您现在可以做的事。只要王爷功绩好了,古人有禅让制,现在也不是不可以。”裴阙暗示道。
李兴救驾有功,但于朝政上,他的功绩,大多是去年到了京都后才有的。他能让封地的人信服,却不容易让京都这些见多识广的世家信服。
眼下十三王爷年纪
尚小,李兴花个半年到一年的日子建立威望,等积累到一定的功绩再回来,也不迟。
“不过,王爷建功立业的同时,还要以防后患,未免尾巴着了火。”裴阙意有所指道。
李兴很快就明白裴阙的意思,太后既然不想让他上位,等他离开京都后,必定会派人提防他。故而他需要先扫除后患,才能安心去办事。
瞧了瞧裴阙的神色,李兴看不出裴阙这会的表情有什么意味,但从裴家和云家的恩怨上来看,裴阙给他说这些,也是带了私心的。不过他愿意接裴阙的这个事,算起来,裴阙也还有一年的孝期在身。
一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都不想在这一年里有什么意外。
李兴举起杯盏,“来,我们喝一杯。”
裴阙笑着和李兴碰了一杯。
等裴阙从院子离开时,天色已晚。
回到裴府后,裴阙怕身上的酒味熏着安芷,先去偏屋洗漱后,才回了主屋。
安芷并没有歇下,而是和冰露在屋里做画图样。
“方才的水可还热?”安芷抬头瞥了眼进来的裴阙。
“刚刚好。”裴阙坐到安芷边上,冰露识趣地出了屋子,他搂住安芷,
“原来热水是夫人让备着的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