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之瞧着御林军从殿门完全撤走,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交涉开始,衍之就完全绷着一根弦,丝毫不敢放松,不仅考虑着如何拖足够长的时间,还要对方不停的套话、设陷阱下,准确无误地做出反应,一步也不能错。这样的情形,与衍之面对常总管之时何其相似,却又是不同的压力了。
瞧了瞧天色,衍之回到值房之后半晌,水生才从侧门溜了进来。
衍之赞赏地看了水生一眼,起身向水生一揖:“多亏公公之功。”
水生也是有些疲惫,却也不敢受衍之一礼,连忙跨前一步扶住衍之:“都是总管调度有方,多亏总管谋略,水生方有了用武之地,何敢居功?”
两人这么谦让了一会儿,忽然都笑起来,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都坐了下来,衍之替水生倒了一杯茶,水生不客气地接了,拿在手里,却并没有喝,只是探询地瞧着衍之,道:“大殿下虽受了骗,待回头同三殿下说起时,必然能回过味儿来,这事后续却是麻烦事,不知总管可有腹稿?”
衍之沉思片刻,长叹一口气,轻描淡写道:“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再说此刻,只怕大殿下无暇顾及我们这边。另外……”
皱着眉沉吟片刻,衍之还是说了出来:“既然我等跟了孝王殿下,万事便需以殿下为主。殿下现居这个位置,无论如何,总要同坤宁宫那边有些冲突,这也是难免,即使如此,我等借力打力,又有何不可?”
水生肃然一惊,原本那些心思彻彻底底地压了下去,只低头道:“是。”然后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待到冷静下来,水生才发现自己背后凉飕飕的,竟已是汗透重衫。
衍之见将水生敲打过了,便点点头,也不说什么,从原位站了起来,道:
“那边拜托水生在此当值,现下既然事态已然平息,我且需去主殿向殿下禀报才是。”
水生点头应了。衍之刚走出值房,又忽然想起来,回头叮嘱了水生一声:“御林军方走,之后恐有大人物上门,你且需注意一些,若有动静,便让小顺子跑得快些,来主殿通报一声,殿下也好早做准备。”
水生心领神会。孝王殿下现下躺在床上,又能做什么准备,真正要准备一二的人,不过是那个救了孝王殿下的长乐罢了。
衍之这才放心朝主殿走去。
结果恰如衍之所料,衍之刚进了主殿一盏茶时间,先一步来报信的小黄门便到了至阳殿。
那小黄门与水生原同是司礼监伺候的,如今却一个在陛下身边,一个在孝王身边,际遇不同,那小黄门也对水生有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和颜悦色,报完皇帝同三殿下、淮王将移驾至阳殿的消息之后,小黄门又善意地提点了水生几句紧要的,水生唯唯应了,心中坦坦荡荡,倒也不觉得自己现下是委屈了,却也不同那小黄门争辩,只是招了招手,让小顺子去主殿报信,自己又恭恭敬敬地让那小黄门上座,给他沏了壶茶,听他在那厢大侃特侃,心思却飞到了衍之那边去了。
却说衍之将将进殿,便被长乐祁阳拦了下来,悄悄走到了一边。
衍之莫名其妙,却见长乐祁阳颇为满意地拍了拍衍之的肩膀:“虽说是承诺所迫,你给我找的这个弟子,我却十分满意,多谢你了,回头定送你一份大礼。”
长乐祁阳的手刚搭上衍之的肩膀,衍之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退了半步,从长乐祁阳的手掌下躲开,离他有三尺远,警惕地盯着他,口中却不忘理所应当道:“那是,尘儿自然是上佳的弟子人选,若非我
见你单单剑法便有过人之处,我原打算替他找个更厉害些的先生的。”
长乐祁阳哭笑不得,且他的剑法造诣独步江湖,单单在衍之口中,却只剩“过人之处”,不过长乐祁阳倒是知道衍之对江湖之事一无所知,因此也只是无奈,悻悻地收回手,道:“罢了,同你说真是没意思,你只会同父母一般将自己孩子大夸特夸罢了。倒是你为何每次都反应这般大,我不过碰碰你,真是,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你这样在宫中该如何是好啊?”
说罢,长乐祁阳不动声色便靠近了衍之,轻锤了衍之的肩膀一下。
衍之不自在地拂开长乐祁阳的手,顾左右而言他,道:“我让你同尘儿说事,你为何在此堵我?”
“什么堵你。”长乐祁阳白了衍之一眼,看见衍之神色,才反应过来自己话中失当,衍之本就是不阴不阳的太监,长乐祁阳却还去戳他痛处,一念至此,长乐祁阳心中划过一丝愧疚,不自在地看了看衍之,轻咳一声,继续道,“你的尘儿在房内练吐纳篇,他入门很快,这份悟性,便是与我当年,也差不了多少了。”
长乐祁阳最后还自夸一句,但他可不是自负,以裴先生的眼界,纵横江湖什么根骨悟性的天才未曾遇到过,却偏偏只收了长乐祁阳为徒,将自己一手担起的门派重任交与长乐祁阳手中,这份信重,长乐祁阳的天资自然可见一斑,否则他也不能兼修百家武学,年方弱冠便名噪江湖,于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