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养外室的消息,到底还是传入内宅,恭王妃数日脾气都不好,一连砸了七八个定窑的茶盏,踢了三四回羊奶的沐手盆。
浇了锦香一身。
她就不明白,一个跑堂口的下贱女人,王爷有什么好眷念的?
为了她如痴如醉,连先前得宠的林氏和琼姨娘几个都晾在一边,隔三差五就去哪个女人住的宅子宿夜。
此事渐渐在京中传开来。贵妇们当面不敢议论,背地里难免调笑两句,看不出恭王还是个多情种。有人说恭王妃此事处理得不够聪明。
宁君瑟听言反而松了口气。
只有她清楚恭王那人皮下藏着的是什么。这样也好,他有了惦记的对象,自然不会再来骚扰自己。恭王妃这回总怪不到她头上。
“王妃有喜事?”梨白见主子抿嘴忍不住道。
马上就是冬嫔娘娘的生日,主仆几个关在屋子里
忙着做胭脂,怕娘娘不喜欢,一口气弄了七八种颜色,鲜艳的老成的都有。
洛清王下朝回来,听说王妃在做胭脂,便支开下人自个儿进来,立在纱窗下往里看。王妃勾着脖子,忍着地从筐子里捡着花瓣,那些骤然一见颜色没啥差别的花瓣儿,到她手里却分出三六九发。
这朵红得不均匀不好,那朵颜色略深,做了胭脂看得怪做作……这朵太浅,和在里头就不是那个色调了。
那股专注劲儿,随着花瓣散发出的淡淡幽香,萦绕到王爷心坎坎上。
“王爷不进去?”元宝公公过来道。
洛清王笑了笑,回书房去了。
他的王妃难得如此认真做一回事,他就不去打扰了。
“王爷就是怪。”明明心里装着王妃,偏不说出来,元宝公公忍不住摇头。
宁君瑟弄了半天胭脂,颇有成就感,抬起头望望窗
外:“什么时辰了?王爷还没下朝?”
桃胶说:“奴婢去看看。”
回来道:“回了。不过又钻去书房咯。”
“噢。”宁君瑟望着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有些小小的失望。她本来想等王爷下朝,让他把把颜色关,看冬嫔娘娘喜欢什么。
“哎呀,元宝公公——”梨白收拾这桌上被淘汰的花瓣,一眼瞟见元宝在外头,于是嚷出来。
元宝公公是跟王爷一块儿来的,这下躲不过,笑呵呵出来道:“王妃在做给冬嫔娘娘的生辰礼物?冬嫔娘娘为人最是和蔼可亲,王妃的心意她老人家一定感受得到。”
“元宝公公,您老人家看看,冬嫔娘娘喜欢哪款?”桃胶喊道。
“嗳哟!老奴可作不来这种事,王妃何不——”元宝笑眯眯这指了指书房。
桃胶和梨白也怂恿她去。
宁君瑟受了鼓舞,将选好的
胭脂都拿上,抱着去书房找王爷。洛清王正在里头作画,宣纸摊开来,一时没想好画什么,宁君瑟一头走进去。
“别动——”王爷忽然叫住她。
宁君瑟抱着一堆红红绿绿的胭脂罐子,脸颊上还残留这两点嫣红色的胭脂渍子,左右各一点,刚才不小心溅上的。
那位置刚好在笑靥处,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冒然多了这么两滴娇艳欲滴的点缀,仿佛梨涡一般,煞是可爱。洛清王飞快地提笔运墨,在纸上画开来……
宁君瑟虽不大肯定,却也猜到,于是站住不敢妄动。过了大约两盏茶功夫,王爷忽然停手,叫了一声:“好了。”
嘴角勾起,表情满意。
宁君瑟放下罐子,双手又酸又麻,凑过去细看。见画上一绝色美人,抱着几个胭脂罐,微笑着破帘而入,俩颊处各一个朱砂记,生动妩媚,
。
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又感慨王爷的画技高超,心里甜丝丝的,颇有几分得意。
这画原本一直珍藏在王爷的书斋,每每看书乏困时,便抬头望一眼解馋。后来汝阳王带着江继月过府游玩,无意间发现此话,一时惊为天人。
江继月回去和闺中密友说起,众人都羡艳不已,更有甚者,私自以胭脂点面,逐渐流为风气。京中贵贱女子,皆争相效仿,花样层出不穷,后人谓之“桃花妆”。
关于这桃花妆有两种说法,一是点上后女子面若桃花,衬得更显娇艳动人;另一种是点上后,女子魅力更甚,招来桃花朵朵。
是以,这个点妆还有一个妙名,情人妆。
若一个女子肯为令其夫君点上情人妆,那是莫大的荣幸,同时也寓意两情相悦。一个无心之举,居然引出这么大的影响,当时人自己也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