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恒立在长廊上,听年老的嬷嬷说起成宗皇帝时期的事,脸上浮现出了异样的神色。
成帝少年登基,也算是个有作为的君主,可惜后来迷恋韩家姐妹,曾于酒后狂言“愿倾万里江山,换取美人双膝一枕”,可见迷恋之深。
“皇上若要放,老奴自然不敢拦着。只是老奴有一个问题想问问皇上?”那嬷嬷虽一把年纪,声线却难得的平和,听得人心里舒坦。
朱昭恒深吸了一口气,示意她说下去。
那嬷嬷方展颜一笑:“皇上既然中意屋中人,那皇上是要她的愉,还是心悦诚服?”
是心还是身,这个问题不可谓不毒辣。
朱昭恒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他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却被这卑微的老妇人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嬷嬷低垂着头,静静地站
着,任由斜雨低落在鞋边,一点点染湿脚上新缝制的缎面老梅。
“收起来。”一番痛苦的挣扎,朱昭恒的背影消失在来的路上。
这一夜,皇上在龙床上翻来覆去睡得很是不安稳。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宁君瑟小的时候,与自己初次见面的神情,那怯怯的娇模样,让人恨不得怜到骨子里。
朱昭恒想了半晚上,忽然醒悟,她那是害怕!怎么那个时候起,她就开始怕他!她看到四弟和五弟时,明显不是那样的,特别是看到四弟,她的眼睛里有柔光点点。
他想不明白,那个时候她怕他什么?
深夜的驿馆,同样有一个人无心睡眠。
那就是刚刚丢失了王妃的洛清王,他坐在书桌前,死死地盯着桌上的地图。一共有两张。
都是傍晚刚刚送来的。
一张是京
都以及近郊的地形图,一张是禁宫的局部图。
栗贵妃的背景他已经派人仔细查过了,这个女人九岁不到就卖进了王府,还是死契。没有家人,有的话也早不在人世了,难怪如此有恃无恐。
洛清王嘲讽地笑了一下。
然后将目光落在赵萧萧三个字上。她与当今皇上乃表兄妹关系,不过她却并非嫡出,而是个卑贱的守夜丫鬟的遗腹子。
这个丫鬟在生下赵萧萧后不久,就死去了,死因成谜。
再后来你,赵家便将她记在主母名下,半嫡半庶的养大了。五年前,此女被还是恭王的朱昭恒选中,进行培养。
赵家这些年没落了许多,原先的赵老爵爷去世后,赵夫人就向皇上上书,在老家赐了块地扶着灵柩返乡。
所以,赵萧萧这条路依然走不同。
洛清王轻蹙了
下眉头,提笔将她的名字划去,旁边就只剩下一个“李瑁疆”。王爷看了眼外头的夜色,取过檀木架子上的墨色披风,身形一闪出了驿馆。
直奔城门口。
天空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洛清王躲过了巡逻的卫队,在北城门附近的一条小巷子,探出头去观察远处围坐在城墙下的值夜士兵。
一共有六七个。
他们全部坐在一处能避雨的建筑下,中间燃起温暖的篝火,刚刚换班下来的士兵将身上的盔甲除下,然后围过来烤火。
在他们的附近,有一个人靠在墙根下喝酒,半双腿暴露在细雨了,估计早就湿透了。
“喝什么喝,成天就知道喝,废物!”路过的士兵抬脚就踢了过去。
地上的人连哼都懒得哼一声,像一滩烂泥似的,手里抱着个劣质的酒瓶,继续往嘴
里倒。
“管他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德行!”有人不耐烦地瞥了一眼。
踢他的人哈哈一笑:“就这酒鬼,居然还上过公主。诶,你说咱们怎么就没那点艳福呢?”
“就你?”旁边的人放声大笑起来,“做梦去吧!不是老子说你,你个孙子连飘香院的柔雪姑娘都搞不定,就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这话不假,人家废物归废物,管不住会投胎啊,你就说现在,老子们在这熬更守夜,这孙子倒喝酒自在!”
“来来来,把昨儿去我在陇西头打到的那只野兔提溜出来,老子们今晚吃孜然烤野兔!”
众人一听有吃食,立马来了精神,便停止奚落人。很快,去取兔子的人回来,手里提着一只刚扒了皮毛的肥大兔子,喜滋滋走过去,不想脚底被人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