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乌云绵密,瓢泼大雨在慢慢减小。
可海河的汹涌波涛,却没有一丝要停下的意思。
河堤上,面对着脚下翻涌的河水,如临大敌,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上,难掩担忧。
“所有人听令,下水!”张忠嘶吼着一声令下,没有丝毫迟疑,一名名将士纵身跃下河堤,跳入那冰冷的河水中。
轰
海河之水似乎无法容忍凡人的挑衅,愈加猛烈的冲击着早已出现裂痕的河堤。
陆玄站在河堤之上,眼中似有担忧,表面却古井无波。
王雪卿看着在河水中拼命抵抗的将士们,面露不忍,“陆公子,让如此多的将士以身犯险,这也是你用的计吗。”
纳兰嫣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过头冰冷的盯着陆玄。
陆玄微微一愣,少顷,露出自嘲一般的笑容。
还未成诸葛卧龙那样的谋士,就已经开始被别人怀疑曲解了吗。
他捋了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轻松语气说道:“此计名为励心,乃是用些子虚乌有的话调动将士们的情绪,王小姐你学到了吗。”
王雪卿张了张嘴,想要斥责,却发现似乎没什么能够骂的理由,于是只能低下头,不愿再与陆玄对话。
纳兰嫣然一改往日的脾气,这次倒没有对陆玄发火,只是卸下身上的佩剑,似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果然,我还是对你这种性格阴沉,喜欢动鬼主意的人喜欢不来。”
“我大周将士,即使明知会死,但你若下令下水堵口,他们也绝不会有半分犹豫,对他们用计,你是在侮辱我们。”
说着,纳兰嫣然解开蓑衣,一个纵身跃入水中,与将士们联手御水。
无奈的摇了摇头,陆玄也说不出该不该高兴,二女对他印象变差,理应是个好事,起码不会在女帝面前胡乱夸奖他了,只不过这种被人误会的滋味还是有些不好受。
有了诸位将士们用肉身铸成的铁壁,河堤虽然摇摇欲坠,有不少裂口,但似乎已经无碍。
陈石带人火速来报,大沽城下的灾民已经悉数被转移入城内,虽依然处于险境,但总比呆在外面的棚户里强。
看着在翻涌河水中抗洪的将士们,陈石红了眼眶,“陆大人,都怪下官无能,未能转移大沽城的百姓,使得将士们遭此磨难,下官罪该万死,不配苟活于世,只愿这肉身能为大沽百姓挡一丝风雨。”
说着,陈石一头冲向河堤旁,就要跳下去。
陆玄眼急脚快,一脚丫子飞踢而出,将路过身边的陈石踹了个底朝天。
“陈石,你要死等雨停了死阴沟沟里面去,在这里装什么圣贤,你知道你这一死对士气影响多大,老子白费功夫鼓舞军心了,没能耐就躺着,本官都还没跳呢,你跳什么。”
陆玄的怒骂让陈石瞬间清醒,没错,他还有自己的使命在,他还什么都没为百姓们做,现在死还为时过早。
王雪卿上前搀扶起摔在泥水中的陈石,轻声安慰道:“陈大人不必自责,转移不走全部的百姓陆公子早有预料,我们本就没打算放弃大沽城,你不必如此。”
陈石抹了抹脸上的泪,仅仅是半月的时间,这位正值壮年的汉子就已经急白了头发,他虽然能力有限,但的确算是一个好官。
“这是陆大人的功劳,与我的过错没有关系,军令如山,事关几十万百姓的生命,我陈石没有做好就是有罪,不能因为陆大人早有预料就免去我的罪责。”
陆玄叹了口气,正想说两句安慰下,当时情况紧急,他的确是下令有些仓促,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
正此时,突然一声巨响,摇摇欲坠的河堤瞬间崩裂开一个大口子,汹涌的河水如喷泉一般,顺着口子倾泻而出。
眨眼之间,在水流的冲击下,破口就增大了数倍。
“所有人,顶住缺口,给我拿命填!”张忠一声令下,抱着河堤上的一块巨石,纵身跃入水中。
破口的巨大吸力之下,没有绑绳子的张忠仅仅是一瞬间就被吸向了缺口,在一片惊呼声中,这位汉子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硬抗河水的冲击。
体表涌现出金黄色的微光,玄气运转周身,一根根青筋暴起,皮肤上析出的血珠被河水瞬间冲刷,只有那颤抖着的双臂,预示着男人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校尉!”
几名和张忠关系要好的军士眼睛瞬间红了,怒吼一声,抓起身边的沙袋或者石块,就跳下河堤,围在张忠身边,一起用肉身赌河堤上的口子。
可这种东西就像是堵马桶一样,泻出口被堵上了,水位就会瞬间上涨,仅仅是片刻,上涨的河水就将张忠几人淹没。
而河堤背面的口子,却没有再涌出河水。
“可恶!”陆玄面色阴沉,还是要决堤了吗,纵使做了如此多的准备,依然无法改变水淹大沽城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