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冬躺在床上,外头一层脏污的白纱垂落,偶有几个破洞。
“姐姐,你如今头还疼吗?”旁边说话的是个瘦小的女儿,扎着双环,没任何首饰。蹲坐在一旁的临时搭起的灶台前看粥。林若冬摇了摇头,那女孩一笑,削黄的脸蛋微侧,被锅里头的蒸汽打散,“昨个儿家里那只母鸡下了两个蛋,我趁祖母不注意,夜里偷摸拿了一个……”
说着手里已经拿着瓷碗,端在她跟前,“散进粥里了,姐姐,你快些吃了,病就好了。”
林若冬眼光微垂,碗里的黑黑黄黄一片的杂粮粥,瞧着着实没多大食欲。可眼前这瘦巴巴的丫头一边捧着粥,眼神巴巴的,好似什么玉石珍馐一样,便捧过来,喝了两口。
“吃不完了,你喝罢。”
林小言使劲儿摇头,又不住的把碗往她嘴边递,“姐姐,你得多吃些,多吃些病才能好。”
林若冬摇了摇头,“昨天赵郎中来瞧过了,我这病渐渐利索了,只是前段时间饿了太久,如今胃口小了,你吃罢”,林小言听她姐病渐利索了,表情一松,随即又可惜起粥来,“还有鸡蛋呢,我存着,等你饿了再吃。”
“大夏天的,若是我饿了都臭了”,林若冬忍俊不禁,道,“你快些吃罢,若是祖母发现,到时又多出许多麻烦。”
林小言一听,目光便遗憾的落在那粥上,片刻后吞了吞口水,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姐,“那我吃了。”
林若冬只是笑着看她,林小言便小口小口捧着喝了起来。
这样的年月里,似林小言这样的丫头平常有个糠面馒头吃就不错,没机会沾上粮食和鸡蛋的。也是她姐病的不行了,她才敢大着胆子偷了家里的粮过来。一碗暖粥下肚,似乎浑身的乏都解了,她吃着满足。
林若冬看着便宜妹妹冻猫子一样的吃相,心下微叹了口气,总算也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天知道怎么回事儿,一觉醒来她就从林若冬便成了林冬儿,人病的稀里糊涂,脑子里还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回忆。一夕之间她成了另外一个人。
旁人遇到这样的事儿恐怕早接受不过来了,只不过林若冬在现代亲缘关系淡漠。
虽说自己奋斗下了不少财产,但也没什么人接手。只纠结了一晚上便接受了这个事实,林小言擦了擦嘴,把粥碗放在一旁,“姐姐,咱们
以后怎么办啊?”
林若冬听她问起,顿时也有些头疼。原主林冬儿十五岁,不过早些年母亲就去世了,后得的一个孩子便是林小言。
这些年朝廷动……乱,人祸之后便是天灾,几年干旱少雨,林家村贫瘠不堪。
林家也穷,林母死后林父续娶不起,就从集市上买的罪奴。
便是娶继室都少不得几个大子儿和聘礼,林父一个鳏夫,也不讲究许多。买回来了周氏便成婚了,只是这周氏年纪轻轻,心思却恶毒,自打生了一个男丁之后,便受不住这穷日子,某足劲儿的想从林家这小姐两身上下手。
林小言年岁小,容貌也没长开。而林冬儿十五的年纪,模样嫩,便使媒人介绍夫家,不拘好坏,只要聘礼高就行。媒人趁手便说了村东的瘸子一家,三十好几的人,年轻时做赌坊小厮,被人打断了腿,如今也不正经。
每日在村里头的寡妇屋里到处乱晃。林冬儿自然不想,可再怎么哭周氏还是定了这婚事。
没料到聘礼收了,林冬儿人刚过去就病昏了头,这年头村里人都穷,这样昏过去的大病基本就是没救了。
那瘸子自然觉得晦气,把林冬
儿拉回来之后就要林家给个说法。周氏那聘礼是不想退的,她还想攒着给小儿子上私塾,一直跟瘸子一家撕扯着,又嫌林冬儿病了晦气,便让人拉着到了离家不远的茅屋里头。
若不是这几日林小言惦记她姐,每日偷偷来做饭,恐没病死也都饿死了。
林若冬透过茅屋看着外头,微微仰起身子,“小言,我打算离开李家村。”
林小言原本在收拾屋内散乱的柴火,闻言抬眼儿看她,有些慌乱,“姐姐,你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还有爹和娘,你怎么能走呢?”
林若冬叹了口气,“自然是带着你一起走。”那周氏不把姐两当人看,如今她那幼子还在襁褓里头,等日后大了,如今卖给瘸子算是好的,说不准日后就成了妓院,“小言,外头大着呢,好吃的东西多着,咱们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整日的在屋里头干活,姐还能带你去看戏,去听曲儿。”
林小言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自然目露向往,又摇了摇头,“娘会骂的。”
“谁都不要说”,林若冬道,只看着她,问她,“你跟不跟姐走?”
林小言年纪虽然小,事儿都懂了,也知道这
家里头娘是后娘,只有她跟她姐能互相扶持,点了点头。林若冬笑了笑,瞧她头发乱成一团,便替她梳理。林小言看着姐姐唇角的笑,心里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