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没有期望便不会失望,不曾付出便不会受伤。
六条团子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自以为被爱,傻傻的贴上去,却被无情的拒之门外。这样的经历,有过一次就够了。
因而也一早便下定决心,只愿被爱,永远不要付出真心。
可是……
这世界上谁都不是傻瓜,大概没有人会一直徒劳的付出而不求收获的吧。即使是那样看起来憨厚的少年,也终于会有忍耐不下去的那一天。
“真想狠下心来对你说,那就去死吧。”那场谈话的最后,小口时政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番话来。
可是,即使是死也说不出口吧,那意味着彻底颠覆的言语。
有些话一旦出口便是毁灭,将赖以维生的自尊连同十几年来慢慢塑造成型的灵魂一起撕裂。
鼻尖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触及之处传来的寒意却并未使头脑更加清楚一些。
恍惚的望着窗外街道上明明暗暗的灯火,身后是空荡荡的房间。没有通常女孩子闺房里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具,六条团子的房间里只有冷冰冰的深色木质家具和摆满整扇墙的书。
那是父亲的品味。
在六条家缺少女主人的那些年,六条团子房间里的一切都深深的打上了六条正义特有的男性品味的痕迹。
就连六条团子也一样。
或许是生活中缺少母亲角色的关系,六条团子仿佛从小便很少像寻常女孩子那样,喜欢可爱的毛绒玩具热衷于给娃娃换衣服。
她甚至一直非常不喜欢女孩子们热捧的“hello kitty”。
六条团子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甚至,会为这么微小的与众不同而暗暗的骄傲着。
可是,却会无法抑制想象,如果那个被称作“妈妈”的人没有离开,六条团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会比现在更加的温柔吗?
会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样可爱吗?
也许,能够坦诚的说出真正的心情?
可是从来都没有什么如果。就像不曾有过幻想中的世界那样,梦醒时一切的痛苦依然真实而切肤的疼痛着。
直到六岁那年,六条团子才第一次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
出身优渥家庭的娇惯小姐,因为未婚先孕不得不同家境一般刚刚大学毕业的六条正义结婚。然而,刚生下孩子,便因为无法忍受这样简朴的生活而同对方离婚。
从外人角度听来,只会觉得是连上社会新闻版的价值都没有的,司空见惯的小事吧。
无非是在最后感叹一句,“这年头的年轻人啊,做事太过冲动。”
而那些谈起这件事情的老家的亲戚们,也确确实实用着这样事不关己的语调,轻描淡写的谈论着。
只是,正忙于嚼舌的大人们谁都没有发现,高高的和式房间推门后面,那个趴在纸帘上默默偷听的小小身影。
“相比起来,那家人才更不像话吧!把我们当什么了,在婚礼上那副嘴脸真真可恨。我早就猜到,他们长不了。”
“对方毕竟是东京有头有脸的家族呢,哪瞧得起我们这些乡巴佬。眼见女儿跟了正义,还不气死了。”
“那个女人和正义离婚,就是因为那家人的挑拨吧。”
“真狠心呐,竟然六年多从来不看一眼女儿。”
“听说一离婚就出国去了呢,说是要追求艺术梦想。”
“把孩子当做妨碍吗。真是过分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了这样的话,六条团子竟然不觉得难过。
“追求梦想”。
听起来遥远又梦幻,简直像是在形容那些童话书里无所畏惧的主人翁。六条团子的妈妈是这样了不起的人物。
就算老家的婶婶婆婆们都聚在一起说着她的坏话,六条团子仍然觉得,这是身为了不起的人才会背负的误解。
在偷听来的只言片语中,六条团子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幻想中的母亲形象。
是那样美丽又强势的妈妈。
值得骄傲的妈妈。
超厉害的妈妈。
……
无意间撞动到什么,与地面相接的地方传来毁灭性的响声。
从深思中惊醒,六条团子垂下眼睛。
桃木色的地板上,四分五裂的黑色残骸触目惊心。
镇纸。
从真田弦一郎那里拿来的镇纸。
其实并不喜欢,从真田那里拿来之后,也不过是放在窗台上落灰。六条团子从来不会写毛笔字,自然也用不到这沉重又笨拙的东西。
之所以开口索要,只是因为那时真田弦一郎曾高高兴兴的炫耀过它。
六条团子之于真田弦一郎,似乎从来都是个掠夺者。
一点一点将镇纸的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