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了哦。”卫家阿姐探进头来。
卫衡点点头,抱着一个超大的纸箱站起来。姐姐“哇”了一下:“这么多啊?”
“没办法,跟那家伙幼儿班就认识了。”用手臂把箱子压住,跟在姐姐后面上了车,卫爸爸正坐在驾驶座引吭高歌。卫家老姐极其威猛地踹了一下车门,卫爸爸立刻收声,讨好地转过头:“都收好了啊?没落下的吧?”
没办法,这个家里姐姐地位最崇高,不知道别人家的姐姐怎么样,反正卫家两个男人,谁都不敢惹这个扛着煤气罐健步如飞上六楼的壮汉姐姐。
“收好了收好了,开车吧。”姐姐坐进副驾驶,不耐烦地摆摆手。
后备箱没位置了,卫衡把纸箱搬进后座。卫爸爸开着女儿跟朋友借的现代掉了个头,朝着火车站开去。卫衡转头去住了五年的家,这是姐姐嫁到外国祸害洋鬼子前住的房子,因为他念大学友情提供给他住。独门独院,特意布置得很南川的家很像。
这让他经常产生幻觉,好像还身在南川,院子里的香樟下好像还能看见青森的影子,站在他房间的窗子下面,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叫他起床,然后等他哈欠连天,像个游魂一样从门口晃晃悠悠地飘出来。
青森跑跑闹闹地走在他前面,捡一根树枝一路颠一路刮着墙壁。
卫衡从小就懒散,总是半睁着眼睛跟着青森的影子走,半睡不醒的样子很容易撞到电线杆,于是青森又会折回来牵他的手。
住的那幢独门独院的屋子渐渐被挡住了,像是抛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胸口那种丢脸的酸胀感又膨胀起来,卫衡下意识把手插在口袋里,轻轻摩挲那半个玉葫芦。
那是前些年生日的时候他送给青森的,出事那天撞碎了。
“上火车以后小心点,背包上厕所也要带着。”姐姐回过头来,进行每日的例行一唠叨,“还有哇,别人给的东西千万别吃,尤其是饮料啊烟什么的,旁边坐的人跟你搭话,你意思意思理一下就行了,现在的人心歪着呢,别被人合伙骗了”
虽然卫衡很想说他又不是女的,五大三粗一爷们,用不着这么小心。但是以往惨痛的经历告诉我,这种时候最好不要顶嘴,耐着性子听完就可以了,不然姐姐一定会更没完没了。
卫衡嘴里嗯嗯啊啊,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魂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然后就不可抑制地想到青森。最近卫衡都是这种状态,满脑子都是他,以及去年春节,零点敲钟的时候,漫天炸开的烟火和吵得耳膜发疼的鞭炮声里,手机轻微地“嘀”了一声。
“阿衡,我爱你~~~”
卫衡瞪着那三个字足足有三分钟,才忐忑地回过去:“你发错人了吧?”
“没有,阿衡,我是认真。”差不多是立刻,手机又震动起来。卫衡几乎可以想象,青森捏着手机在等短信的样子,手机屏幕带着蓝色的冷光微微照亮他总是带着笑的脸。
卫衡不知道该回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手机直接响起来。他吓得差点想把手机扔出去,犹豫再三,正想按接听,唱到一半的铃声突然戛然而止,就好像他拼命鼓起的勇气用光了一样。
卫衡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回了个爆蠢的短信:“刚刚出去了,没听见电话。”
过了半分钟青森说:“哈哈哈,被我吓住了吧?刚刚跟人打牌输了呢,别生气啊,哥们。”
后来卫衡愣了半天,他也没再发过来。
卫衡发愣的原因并不是青森没营养的捉弄,而是,他心里,那股抑制不住的失望。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但两个人之间还是有点不一样了,不,是卫衡自己变得不一样了吧。那天之后,卫衡却常常把青森的名字翻出来,想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给他,又觉得别扭,短信写到一半就删掉,然后重复此娘炮动作n次,不管说什么都觉得蠢得无药可医。只好放弃。
“总之,”听到姐姐讲到这两个字卫衡瞬间回魂,她总结地说:“你一个人回南川要多加小心,真是搞不清楚你,一毕业就有云市的医院找你,那边工作那么好干嘛推掉,虽然住家里可以省房租,可是画画的收入一点都不稳定,你到时候不要哭着求院长让你回去哦!”
那个时候卫爸爸还没有就任南川镇长,他这时候回去,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卫衡但笑不语。他哪敢告诉她,因为青森葬在南川。
卫家姐姐比他大四岁,从小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力量,据卫爸说,卫衡小时候曾经被她单手提起来当风车甩到吐过。当时老爸刚好下班回来,一拉开门,几点呕吐物就在旋转过程中溅到了他脸上。
公文包摔在地上,老爸直接呆在门口,整个客厅里回荡着青森凄厉的哭声,这可怜的孩子在一旁目睹了惨案发生的全过程,却无力拯救卫衡于水火,还在读幼儿班的青森除了哭完全没辙了,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失控的一次。
类似的事情在卫家姐姐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