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身子不适,明明已经吃了点东西睡下,可到了子时却自动醒转。醒来的那一瞬,杜青窈第一反应便是摸了摸枕头底下的书册。
书册还在,只是……
指尖轻轻敲击着书册,发出低低的闷响。
杜青窈有些犹豫,说实话,她看过一遍,但背下来……委实有些困难。她的记性原是最好的,但从不用在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上,是以真的没记住里面所写。
“去了也不会背,说不定还要被责难。不若不去?”杜青窈轻咬下唇。
若是不去,那怪人是否会生气?
摸着自个汗涔涔的额头,杜青窈还在权衡利弊之中,到底是去……抑或不去?
瞧着手上的书册,杜青窈无奈的干笑两声,“这算不算冤家路窄?真是怕了你。”到底这“忘忧”的配方还在那人手里攥着,她缺了最后一味药,终是不能成事。
夜里的炼房安静如斯,不再下雨的天空,繁星满天,也不知是何人的眼睛,悬了这满天的闪烁。
杜青窈之前出了汗,如今被风一吹,自是止不住打了个冷颤,合上房门的时候,忙不迭拢了拢衣襟。屋子里很黑,那人似乎……没来?
“早知如此,就不必紧赶着过来。”杜青窈犯嘀
咕,“看样子是在耍我!”
“你来晚了!”
黑暗中,骤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杜青窈一个踉跄,脊背重重靠在墙壁处。冰凉的墙壁,寒意穿透脊背的肌肤快速涌入身子,直教人打哆嗦。
“你这人怎么……”杜青窈呼吸微促,“突然冒出一句话,不怕把人吓死吗?”
“你连有人靠近你都未能察觉,不吓死你算你运气!”男人轻哼,“龟息术最好的用处便是如此,以后你若能娴熟运用,自也可以像我这般悄无声息,宛若空气。”
杜青窈蹙眉,“每个人身上都有各自的气息,为何你没有?”
“你说……这是为何?”他反问。
杜青窈仲怔,须臾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嚣隐?”
“如此看来,你倒是知道得不少。”他口吻平静,匿于暗中无法一窥容色变化。
可杜青窈仿佛听出了几分释然,隐约觉得这份释然让人很揪心。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他竟知道嚣隐?若说忘忧是传承,被人知晓倒也罢了,可能是有人道听途说。
但是嚣隐……是万万不可能被人知道的。
娘说过,那只是她一个人的故事。
一个人的故事,为何还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她也是在娘走之前,才
知道嚣隐的存在,连配方都不曾记下,而这黑衣人却拥有嚣隐。这意味着,他知道嚣隐的配方。
“你究竟是何人?”杜青窈绷直了身子,“你是不是认识我娘?”
“你娘是谁?”他问,何其陌生,“我需要认识吗?”
杜青窈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吭声。她母亲的身份岂可随意提及,罪女之身无法说出口,否则来日祸及自身,她会万劫不复。
“罢了!”杜青窈深吸一口气,将书册丢向他。
但他没有接,书册吧嗒一声落地,于这寂静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不会背,也不想背。我此生最厌恶的便是这些方方正正的东西,从小到大,我娘所告诫我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此生受囿于方寸之间,再不许我轻易触碰!”杜青窈抬步往外走,“我不想再纠缠,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若是想威胁我……那便是打错了主意。”
“难道你就不想为你母亲翻案?”
脚步骇然一滞,杜青窈猛地绷直身子,快速转身望着黑暗中的影子,“你……你知道什么?”
“当年温氏一案……”他提了个醒。
杜青窈彻底没了声音。
温氏一案!
温氏一案!
温氏一案是娘临终前最后的
遗憾,也是她活着的时候,漏夜挑灯流泪的原因所在。可娘不愿多说,只留给她几个字,此事同宫里的女人有关。
那女人是宫里,最有权势之人。
如今皇后膝下无子,且因为色衰而不得宠。虽有大皇子立为太子,可太子始终不是皇后亲生,到底隔了一层谁都不敢挑破的窗户纸。
而承乾宫便不一样,承乾宫的姚贵妃膝下有两位皇子,除却太子便是三皇子在朝中声望最高,年纪最长,这就意味着一旦太子倒台,三皇子就会成为下一任储君。
“我不知道什么温氏一案,那些都跟我没关系!”杜青窈转身去开门,一颗心却砰砰乱跳。她不知道忽然间要面对的是什么,倒不如暂时让自己冷静冷静。
“温氏一族,前户部尚书温兴河。”
杜青窈已经打开了一道门缝,可这句话分量太重,以至于她全身战栗,止不住的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