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有这样的奇遇。
杜青窈瞧着墙壁上挂着的琵琶,琴弦锃亮,全然不似悬挂依旧无人的打理的旧物。
再看这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井然有序,老嬷嬷绝对不是寻常人物,而且——她是个瞎子,自己应该做不了这些,应是有人经常来看她,帮她收拾才对。
更可怕的是——这股香味,就跟早前说了似的,她原先同孙敏与方春瑶提及了“念旧”,没成想今日竟然在这冷宫之中嗅到了这东西。
到底是缘分,还是刻意为之呢?
“怎么了?为何不说话?”老嬷嬷问,她看不见,只能靠声音去听。
“嬷嬷,您屋子里点着香?”杜青窈笑问,“真好闻。”
听得这话,老嬷嬷握紧了手中的拄杖,“只是好闻而已吗?”
“闻着闻着便能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儿,仿佛是念了旧人,不由的心里很是难过。”这是实情,念旧这香饵,用的都是陈年之物,能让人记起小时候,记起那些消失的旧人旧事。
念旧,一念旧时物,不见旧时人。
“你能嗅出这些,委实不错。”老嬷嬷忽然笑得有些悲凉,“不见旧时人,念旧又有何用?”
“嬷嬷,您一个人住在这儿,还点着念旧,不怕心里难受吗?”杜
青窈委实不解,这东西可不敢随便用,用得不好陷在往日的回忆里难以自拔,便真真要痛苦至死。
“这是惩罚。”老嬷嬷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暗得吓人,“惩罚!”
杜青窈心头一怔,惩罚?
“何人罚您?”杜青窈不解,“这是冷宫,冷宫也有惩罚吗?”
“活着的人,自然要为了死去的人,惩罚那些造孽的。”老嬷嬷冷笑两声,无可奈何的吐出一口气,“罢了,同你说这些话作甚,你一个外行人,哪晓得这些东西。”
杜青窈撇撇嘴,“您不说,我又如何知晓?”
“知晓有如何?这东西啊——早就随着旧人之死,而彻底的消亡。”老嬷嬷轻叹,“你出去吧,这东西闻多了,会有瘾!”
杜青窈原就会做“念旧”,自然晓得这“念旧”闻多了就戒不掉。
此物的确能当做惩罚,但——怎样的恨,会让自己的仇人,在每日的回忆中被慢慢煎熬至死?这种惩罚,远远超过了千刀万剐,数十年如一日的折磨,真是不敢想象!
“嬷嬷是有仇人?”杜青窈抿唇。
老嬷嬷顾左右而言他,“让你去打个水,你竟如此多的废话?是不是不想为我打水?”
“好!你不愿说便罢!”杜青窈捡起门口的水桶便往外走,“
我去打水!”
因着是冷宫,所以水井格外偏僻,一则是防止被废的后妃们自尽,二则是免于误伤。这些人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已然可怜至极,宫里总归要做做样子,给点所谓的仁慈。
冷宫可真够冷的,走在回廊里就跟站在风口上似的,冻得人直打哆嗦。
杜青窈站在水井边上,忽然欣喜至极,快速蹲下身子扒拉着井口细细的抚着,“没想到,这地方还有如此好东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
“你这是什么意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惊得杜青窈快速起身回头去看,竟是个面生的年轻小宫女,瞧着倒是眉清目秀,双眼明亮若堆砌了漫天星辰,笑起来的时候让人瞧着很是舒服。
“你是在冷宫里伺候的?”杜青窈嘴上虽然这么问,视线却已经将小宫女打量了个遍,这冷宫里头不可能有宫人伺候。
瞧这小宫女的眉眼清澈,仿佛不识人间疾苦,一脸的稚嫩单纯。
这位,莫不是——娜布公主本尊?
“怎么,不行?”小宫女负手而立,诚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对了,你方才说什么踏破鞋子得来什么的,反正那句话的意思我能明白,但你要解释一下,这么说是因为什么?”
“这个东西
知道是什么吗?”杜青窈指着水井边上的青苔,想了想,还是先打一桶水再说。
小宫女瞧了半天,眨着大眼睛盯着她,“你耍我吗?这不就是青苔?”
真当她是傻子?青苔而已,谁不认识!
“是青苔!”杜青窈提起水桶,得先把水给老嬷嬷送去再说。
“青苔而已,你那么大惊小怪作甚?”小宫女不依不饶。
“这可不是寻常青苔,是有些年头的老青苔,年年复年年长在这水井边上,依靠着井水存活下来,算是最顽强的所在。”杜青窈提着水往前走。
小宫女依旧跟在她身后,“有年头的青苔又如何?你这人好生奇怪,青苔就是青苔,又不能吃不能穿,旁人尚且嫌弃至极,你那么高兴作甚?”
“最是念旧井边苔,岁岁年年初颜色。”杜青窈停下脚步放下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