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桂娘哄睡了依依,同刘柳闲话道:“如今你同史彬久别重逢,他又邀你同去临安,也总算可以安定些了吧,怎么你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刘柳说:“你看出来了?”
桂娘笑道:“眉毛快拧成八字了,我便是瞎了也看得见啊。”
刘柳索性披衣坐起,道:“我总觉得怪怪的。这么说吧,就好比你大学毕业了,没找着工作,去投奔一个混得还不错的同学,如果他说‘来吧,我帮你找个工作’,就满正常;可是他说‘来吧,别在外头瞎混了,我养你’,就不怎么正常了吧?”
桂娘摇头道:“史彬喜欢你,你难道还没看出来?”
刘柳几乎跳起来:“可是我是男的啊!不对,我不是男的啊!你是说他喜欢男的?不对,不管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都不是啊!不对,乱了乱了…”
桂娘按住他,道:“你冷静点,我只问你,你喜欢他吗?”
刘柳定了定神,说:“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是根本毫无可能的问题。如果他喜欢的是男的,最后发现我不是,岂不是要怪我欺诈?”
桂娘说:“如果你喜欢他,何妨坦诚相告,也许他能接受原本的你呢?”
刘柳连忙摆手道:“那更糟糕!即便他能接受我是女的,难道还能接受我继续假扮男子在外行走吗?”
桂娘叹道:“这么多年,你在外面受了多少苦!改回女子身份,安定下来,难道不好吗?”
刘柳摇头:“绝对不可能,这个年代女子生存何其艰难!仰人鼻息怎比一切由我来得自在!我这就去辞了史彬,不去临安了,我带着你们在建康,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桂娘忙拉住他:“大晚上的瞎跑什么!再者说,你本来一直想去临安,若是因为史彬在,反而不去了,又是什么道理?你若不想与他有牵扯,只需明白算账就是了,与你人在何处又有什么关系?这岂非着相了。难道你带着一家子在临安,就不能好好生活了?”
刘柳:“…好像也对。”
桂娘推他道:“快睡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刘柳一夜辗转反侧,次日顶着熊猫眼,哈欠连连的去同徐妈妈告辞。徐妈妈还以为那几个爱嚼舌根的得罪了刘柳,不住向刘柳道歉。刘柳哭笑不得,只好将原委同徐妈妈讲了一遍。徐妈妈心知挽留无用,只好祝他“鹏程万里”等等,又叫来刘柳平日相熟的几个歌妓为他设宴饯行。
众人虽然时常在背后编排刘柳取乐,但听说他要走,都十分不舍。且不说摘星阁众歌妓因刘柳一夜翻红,只他平日既无架子,又待人有礼,从不占便宜吃豆腐,就足够赢得众人好感了。巧荧在席间甚至红了眼圈儿,道:“不菊,不是,扶菊先生,您真的非走不可吗?您这么好的人,可惜巧荧不能伴随左右,只能祝您早日康复,同夫人开枝散叶,将来百子千孙…”
刘柳:“…我真是谢了。”
不几日功夫,刘柳在史彬的帮助或者说催促下将这些日子在建康攒下的家当处置了七七八八,又定下吉日一同买舟南下。刘柳因为穷过,针头线脑也舍不得扔,更别提还有个更加节俭的老冯叔在旁监督,因此除了六个箱笼、四个筐子,又包了若干个破烂包袱。启程时史大公子看得直皱眉,“嫌弃”二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刘柳反正脸皮够厚,干脆假装看不见。
桂娘晕船,刘柳提前预备了小半夏汤给她服用。因桂娘精神不济,刘柳打发她去休息,自己照料依依。史彬遣人来叫刘柳过去喝茶,刘柳以孩子还小离不开人为由推掉了。史彬不快,手下沈十三道:“属下日前查访,听闻次山公子虽混迹于摘星阁,却洁身自好,以至阁内多有讹传其有隐疾的,可见妻女在次山公子心中分量极重。”
史彬冷笑道:“这是自然。”
沈十三察言观色,道:“次山公子人品端方,之所以厚待杨氏,全因其知恩图报,公子待他以诚,假以时日,次山公子必唯公子马首是瞻。”
史彬神色略缓,道:“我岂是协恩图报之辈。 ”
沈十三忙道:“公子丰姿洒落,次山公子自是因仰慕公子才同公子结交…”
史彬想起同刘柳初遇的情景,忍不住微微一笑,道:“马屁不用拍了,吩咐下面打理好怡柳园,不要人到了又手忙脚乱。”
沈十三松了一口气,领命退下了。
刘柳等人初到临安,因人生地不熟,听由史彬安排暂居怡柳园。园中水榭亭台,无一处不彰显着史大公子的土豪身份。刘柳料想自己努力二十年怕也买不起这园子的一个角,因此住得极不安心,得空便去托牙行寻了一处小宅院,带着一家搬了出去。史彬纵然不悦,也无可奈何。
史彬本想叫刘柳入股商行,静等分红就好,但刘柳总想做些实事,因此和桂娘盘算了所余银两,同史彬商量停当后,合开了一家生药铺子,自己当掌柜。有史大财主鼎力支持,仁康大药房很快步入正轨,史彬有人脉,刘柳懂药材,仁康大药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