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的话说得字字入心。
元春骨子里是在两个朝代生活过的灵魂,自然明白人们对真相的渴求和生活在困惑中的精神苦沌。人们自生就接受的是光晕之彩,妄想找寻光之本源,何其难为?
“大道至简,最本源的道理,并不会加以复杂修饰以显得高深博学。修饰原本就是累赘。修饰原本就是描花绘色为了迷惑与人。使人信服,以增其威。”
元春奇道,“这才是迷信啊!本来是一,无限叠加,让人们不明白,可不觉其高深大才?”
王先生点头,笑道,“想不到你我二人祖孙年纪,还可谈文论道,实在是难得。你可知老夫懂得这些,在世人眼里,活着不如死去用了十年,疯癫无状情绪不控足有十年,生来筋骨疼痛足足到成年。”
元春咬唇不语,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以前只知道找高人,原也只是心里的一点好奇。如今方才知道,这哪里是平常人可做得?
王先生看着小姑娘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黑黑的眼眸里深沉的情绪,就是他也一时辨别不清。笑道,“如我这样的人,必是把生而为人该经历的都要在一定时间内经历完成。活完人命才可知天命。”
元春小声道,“他人平常的生活,曾是先生满心希冀难以回去的曾经。”
王先生听了这一句,呵呵呵大笑。笑得胡须抖动,不停点头。
笑完才道,“是矣!确实是那段岁月里的心境。人生于世,如无先天之力,解了后天之惑,经历人世喜悲,其实很好。有些人注定要蹚过心里的喜悲,有些人又注定要过人间烟火气的日子。”
元春又道,“支撑先生一路熬过的信念必是不服于命,要挣脱这命,最后也必是要把身在先生所羡慕的曾经中的人们自那灵魂困锁的枷锁中解开。让他们快乐的安于本命,喜乐度日,让那人间烟火不再污浊沉重,让人们的灵魂在阳光下自由呼吸。”
这几句话后王先生没再笑,一脸平静,一脸追索,眼神里都是元春看不透的决绝,“不为此念,生命熬过又如何?半生活死人,生与死于老夫已无甚分别。老夫明白终是难为,有心无力,然终是想要去试试看。”
“哪怕受尽世人不解谩骂?哪怕被他人误解妖邪?”元春问。
王先生点头,“哪怕被挫骨扬灰,哪怕被凿到地心,唯有一息在,自当尽力为。”
元春放下手中书籍,爬下梯子,站到先生面前,微微福身,礼敬先生,这才又言,“本是渴念田舍翁,自由翱飞雁北归。终念浊世困锁人,无奈身在君王侧。”
如此一番人生经历,无人会留恋庙堂之高,多会想念江湖之远。能让他再次自囚于皇权中心,必是想要实现心中的大爱德光。生死挣扎间的信念,必是新生之后的信仰。
元春又福了福身,王先生点点头,“谢谢小友。”
“今日与先生一番交谈,我终于明了一个词的意义。同志。”元春笑道。
以前以为这就是一种客气的相互拉关系的词汇,意思是信仰相同。当明白了信仰为何物?知己为何物的时候,才觉这两个字,深刻入骨。只进不出的同门之士,以命相托,以魂相契的士的联盟。
原来自以为的懂得,终究还是不懂得。
十几息后,王先生点头,言道了一句,“好词。”
王先生走时候的步子依旧云淡风轻,元春却从他那挺直的脊梁里感觉到这先生比昨日相见向别时候快活很多,只她却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儿。
惆怅,高兴,夹杂一起。
两次见面,她对先生有一种惺惺相惜,骨子里极其亲切的感觉,她爬上梯子,接着扫书灰,心里却思绪飘飞,或许自困皇城的原因都是一样的为了捞人吧?先生捞的是天下人,她捞的是荣宁两府的人。
元春不知道,她在宫里的这点风吹草动,海德喜一早出宫派人暗中调查荣宁两府去了。一上午的时间哪里能有结果?他也是把任务分派下去。
自御花园回来,手里拿着两叉子红梅花。主子喜欢,他最知道。
皇帝倚在床头,眼看着他把花儿插在花瓶里,眼皮一扫,准备午睡了。今日早朝,他这会儿精神耗的多,人就昏昏的。
海德喜轻手轻脚走到龙床旁边儿,轻轻拉着薄被儿帮皇帝盖到肩头。转身正要离开,皇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先生又去了藏书阁?”
海德喜忙转回身儿,弯着腰打着千儿,回道,“确又去了。”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那两府的事情抓紧查。”
海德喜应了一声儿,见皇帝挥手闭了眼,他倒着身子往外走。出了内室的门,也不走远,就在门口那儿守着。
看见黄海子在不远处,海德喜往前走两步,向徒弟招招手儿。
黄海子走到师傅跟前,海德喜才问,“王先生这会儿作甚呢?”
“师傅,往日会午睡,今日却没有,正在画梅花儿。”
“这是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