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我犯了错,对父亲时只要能撒娇撒痴,装傻卖乖,对母亲时则只要能以言辞机辩,灵活应对,都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今日,父亲还一如既往,母亲却似乎格外地严厉了起来。我本还准备了一大篇辞藻要替韦欢求情,见了母亲的脸色,又将准备好的说辞给吞了进去,低低应一声是,又对上官婉儿一点头,父亲见我对她恭敬,慢慢踱过来,上上下下地看了婉儿一眼,挑眉道:“你就是新封的才人?”
婉儿本是站着,待父亲过来,便跪下去,将头压得低低的,规规矩矩地道:“妾上官婉儿,参见陛下。”
父亲听见这姓氏,越发地来了兴致,笑道:“是天水上官么?从前…”他忽然住了口,对母亲笑笑,上官婉儿道:“妾自幼长在掖庭,不知祖、父籍贯何处。”
她答的小心,母亲反而站起身来,立在婉儿身前,笑道:“她的祖父,便是从前劝陛下废后的上官仪。”
父亲脸上微微变色,本来似还想要再问婉儿什么,这会儿便只淡漠地点了点头,道:“好好服侍皇后。”
婉儿将头在地上一碰,缓缓起身,又退入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
我觉得父亲母亲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有心想要溜出去,想起韦欢,便又规规矩矩地跪坐在母亲身边,学婉儿那样,把头压得低低的,母亲察觉了,伸手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下,对父亲道:“陛下方才不是说有事么?怎么这会又没有了。”
父亲就一手扯过母亲,搂着她笑道:“都这时候了,再有什么事,也不及陪媚媚你重要。”
母亲横了他一眼,眼角下扫,轻轻对我努努嘴:“你们还不走?”
李睿嗖地一下便起身,边退边道:“臣告退。”见我不走,又停住,对我不断使眼色,我看看他,又看看父母,既怕母亲还生着气,又怕母亲盛怒之下真把韦欢给处置了,思前想后,半晌才斗着胆子叫母亲:“阿娘…”
母亲在父亲怀里斜眼看我,我仗着自己年小,慢慢爬过去,抱着她的腿,脸贴在她身上,慢慢道:“韦欢…”
母亲皱了下眉,道:“韦欢御前失仪,杖二十。”
我吓了一跳,刚要求情,母亲又道:“你去监刑,打完了,跟她一起跪着,我不叫你,不许起来。”
我松了口气,把手从母亲腿上收回来,父亲咳嗽一声,催促我道:“还不快去?”
我却又想起一事,又巴巴地看着母亲,唤她:“阿娘…”
母亲深吸一口气,道:“你那两个宫人,各杖四十,也是你监刑。”又看李睿道:“今日跟你的千牛卫,一体受杖,你自己看着。”
李睿不自觉地又跪下来,对母亲行礼道“是”,却不敢马上起来,母亲用脚尖轻轻踢我一下,道:“还不滚。”
我吐吐舌头,跟李睿两个一溜烟地出去,才出殿门,只见婉儿又不知从哪闪出来,对门外的禁卫吩咐了母亲的命令,客客气气地对李睿道:“千牛卫皆是外臣,内外有别,不如请大王在此监刑,妾等率公主去内朝。”
李睿道:“全凭才人吩咐。”此时已有许多人将刑具拿来,那杖长有三尺余,既短又粗,表面已经磨得油光滑亮,李睿便带人去前朝,婉儿则带我走到紫宸殿后一处僻静的地方,韦欢与那两个宫人都跪下,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呆了一呆,才知他们是等我宣布刑罚,便道:“韦欢打二十,你们两个打四十,打罢。”
行刑的内侍大约从未见过如此任性的监刑,齐刷刷一怔之后,方才扬起手臂,又被我叫住,却是我见这三个执杖人身形魁梧,说不得是些不识趣的莽汉,怕他们不理解此次行刑的微妙,便清清嗓子,做足气势,方道:“你们打的这三个,都是我的人,你们瞧清楚了。”
那掌刑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地互看了一番,重又扬起手臂,我见他们竟依旧将刑杖举得那样高,有些不悦,又叫住他们道:“她们三个都是女儿家,以后都还要伺候我的。”
那三人的脸色都迷惘起来,停了一停,第三次扬起手臂,我见他们依旧是如前的做派,有些恼火,蹬蹬几下走到他们身前,一字一句地道:“他们都是我最看重的侍从,离了她们,我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你们若真敢打伤她们,我立刻就叫人拿我的马鞭抽你们。”
婉儿在我身后轻咳一声,提提我的袖子,道:“陛下既让公主监刑,我等自然深知陛下之意,公主不必担忧。”
我低声道:“你看他们把刑杖举得那么高,这么落下来,韦欢身上还有伤,怎么受得住这样的打?”
婉儿道:“他们都是老刑司,无论举得高低,只要想重打,自然能筋折骨断,想打轻了,自然也能毫发无损,公主不必担忧。”
我听她这么说,才勉勉强强地摆了摆手,叫他们打下去,谁知第一杖就听我那两个宫人闷哼一声,我待要去叫人停手,又被婉儿拉住,婉儿淡淡道:“公主但看就是。”
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