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了手,云远庭坐下来开始吃饭。
云初念借着这个时机帮他整理桌案,手抚过刚刚云远庭随意折叠放在一旁的纸时停了下来,打开看了一眼,眸色一变:“征粮令?”
她惊诧的抬头,看着云远庭,难以置信的问:“怎么这个时间突然要征粮?难道朝廷现在没有粮食了吗?”
云初念演技很好,云远庭不疑有他。
叹息一声回道:“莫说是你了,便是连我也不会想到如今国库竟已空虚至此,竟连四十万粮草都凑不出来了。可是荆州所需的粮草何止四十万?这征粮令也是情急之下的下下策,先用这种法子凑出一部分粮草送去荆州解燃眉之急,其余的另外再想办法。”
云初念一目十行,仔细看了看征粮令中的内容,惊呼:“今年征收的公粮竟比往年要高出三成?”
云远庭:“事急从权,也别无他法了。”
这也是他们最后在御书房商量出来的结果。
闻言,云初念并不意外,只是眉眼间多了一抹嘲弄。
景仁帝果然还是采取了这个办法。
多少百姓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也未必能得到三成粮食的盈余?
可现在,他们这些不知民间疾苦的上位者,两片嘴皮一合,就轻飘飘的决定将这三成也收刮干净。
景仁帝平日自诩爱民如子,但出了事,最
先想到的,也是压迫这些苦命的人。
云初念垂下眼眸,淡淡的问云远庭:“父亲可知如今城外的这些难民都是因为家乡糟了旱灾,活不下去了,才逃荒至此的吗?”
“我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这些人现在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朝廷却在这个时候颁布征粮令,不是把这些人往死路上逼吗?”
云远庭叹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父又何尝愿意去逼迫这些人?但形势所逼,我也别无他法。便是落下个千古骂名,我也只能认了。”
云初念薄唇紧抿,眉峰微蹙。
她心里在盘算着别的事情。
沉吟几秒后,她突然说:“荆州的战事迫在眉睫,筹粮一事刻不容缓,但是按照现如今的局势,光是征粮恐怕还远远不够。”
云远庭目露疑惑:“何解?”
云初念:“受灾情影响最严重的幽州衡州衢州等地,历来便有天下粮仓的说法。这些地方如今受灾严重,几乎颗粒无收,自己都没粮食吃了,又如何挪得出粮食来上交朝廷?”
“父亲要想筹集这么多粮草恐怕难如登天。但皇命难违,若在期限内,您筹不齐足够的粮草送去荆州,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您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云远庭焦急的问:“那要怎么办?”
他对户部的事情一窍不
通,今日赶鸭子上架,能这么快就起草一份征粮令已是不易,哪里还有心思想得了这么长远?
云初念:“所以,需得征粮和购粮同时进行,双管齐下才是最稳妥的。”
“……”云远庭迟疑。
“父亲,您是家里的顶梁柱,您可千万不能倒下,如今必需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高枕无忧啊。”
云初念满目忧心,全心全意的依靠着他。
云远庭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细细思考了云初念的话,慎重的点头说:“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明日上朝,我便向皇上提出购粮的建议。”
“京都的粮价现在已经涨了不少,若要购粮,还要早早行动才行。若能为朝廷省下一笔钱,那必是大功一件。待一切安稳下来,皇上论功行赏,必少不了父亲的一份功劳。”
云初念又笑盈盈的给他画了一个大饼。
直夸的云远庭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连连点头:“放心吧,为父明日就让人联系粮商。”
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落入圈套。
云初念浅浅笑着,垂眸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现今因为灾情肆虐,粮价已经节节攀升,若朝廷此时突然开始大肆收购粮食,那只会让本就虚高的粮价成倍的增长。
最终,要么,就是国库空虚,朝廷也无力负担这高昂的
粮价,转而另谋他法。
要么,是朝廷动用强权,将市场上的粮食囤积起来,送往荆州,然后面对多地饥寒交迫的难民束手无策。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自己而言都是有利的。
情况越是极端,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越容易得到。
云初念见自己此行的目的达到,待云远庭吃完饭就带着食盒离开了。
等她走远后,李澈从角落那排书架的最深处走了出来。
云远庭战战兢兢的在一旁赔罪:“殿下恕罪,微臣也不知道小女会在此刻突然前来,未免引她怀疑,只能顺着她来,委屈殿下藏身于此多时,实乃微臣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