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辆马车从镇国公府旁的巷子里驶出。
马车里,唐诏看了一眼沙漏,眉心微皱,看向唐挽,嗓音轻缓:“最多过半个时辰,我就带你回府。”
她身体一直不太好,药不能停。
唐挽有些怏怏地垂下眼帘,“哥哥总是忙,很久没陪我了。”
唐诏眼神一滞,片刻后才克制着从她面上移开,落到微微摇晃的窗帘流苏上。
他缓了一会儿,把心头涌起的情绪压下去,轻声道:“挽挽,药得继续喝,下次休沐我带你去踏青。”
唐挽抬眼看他,得逞般扬起嘴角:“那就说好了。”
“嗯。”唐诏心里叹口气。
他掀开窗帘一角,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放下来重新注视唐挽,语气有几分沉凝:“挽挽,今天都看见了?”
唐挽摇头,“没有,但是我听见二姐说的……哥哥你杀了大哥。”
“没看见就好。”他唇边有了弧度,一双幽深的眼睛注视着她时,像是注视着珍宝。
唐挽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但没像以前一样匆忙地移开目光,而是回望着他,眼底像是被投入小石子的清澈湖面,水光流动,泛着浅浅涟漪。
唐诏移开了目光。
唐挽低眸笑了笑,片刻后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今日是唐誉熙引我到西苑,他蓄谋已久,想杀我,我杀了他,放进荷花池里。唐宁宜参与过他的阴谋,知道他一些秘密。他特意把她带过来,是想如果没能杀我,就去杀唐宁宜,然后将这件事栽赃给我。”
但其实如果唐誉熙成功杀了他,他也会把特意带来的唐宁宜灭口的。
唐挽仔细听着,这和剧情里一样,她赶过去是为了阻止唐宁宜死前在厢房里留下线索。
她当时仔细检查了唐宁宜留线索的一块砖,她赶上了,唐宁宜还没来得及在被灭口前放线索。
唐挽弯唇对唐诏笑:“哥哥你过来找她的时候都找到屋门口了,门开了你怎么没动手呀?”
唐诏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脑袋,“怎么?我会认不出你的脚步声吗?”
他接着道:“今晚他们的尸体就会被找出来,届时必定是刑部介入调查,在此之前,父亲会先排查我们。”
唐挽揉着脑袋,掀开车帘看一眼外面,回头对他眨眨眼,“哥哥陪我逛街买首饰呢,压根没有时间跑回府杀人!”
唐诏笑着看她,心脏渐渐地溢出酸胀感,笑意也便收了,他仔细看着她的眸子,嗓音很轻:
“他们对我而言是手足兄妹,我杀了他们,挽挽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车内萦绕着淡淡的清心香,他的声音散在空气里,明明想让她听清楚,又怕她听清楚。
唐挽伸手拉住他,“我确实有话要对哥哥说。”
她回望着他幽邃的眼睛,一如多年来望着他的那样,眼里灿若繁星,笑意明媚。
她柔声道:“在我心里没人比哥哥重要……对我而言,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流落在外相依为命的七年里,她是他的珍宝,他对她又何尝不是。
……
他们是镇国公府一对龙凤胎,由镇国公夫人临康郡主所出,睿武帝亲自赐名,分别为唐诏、唐挽。
长到五岁时,他们去庄子游玩遭遇劫匪,从此与家人失散,在外流落了整整七年。
那七年改变了他们很多,从锦衣玉食的国公府公子小姐混成了小乞丐,跟着老乞丐硬生生学会了怎样乞讨。
那些年很苦,唐诏身上每天都带着新伤,被殴打是常事。
唐挽身体不太好,唐诏护着她,每天拼命找吃的找机会换钱买药,是乞丐窝里出了名的狼崽子。
再长大一点,他们离开了乞丐窝,去小药馆打杂工,被诋毁被陷害后,很快被赶出小药馆。
漫长的流浪造就了他们超乎寻常的早慧,他们很快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工作,日子才刚安定,唐挽的外表引来了麻烦。
唐诏第一次杀人,就是杀了企图玷污唐挽的豪绅子弟。
他给唐挽拢好衣服,擦干她的泪水,风雨夜里发誓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从那以后,他变得极为内敛谨慎,心思很重,又藏得很深,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夜里蛰伏的厉鬼,阴郁骇人。
到了十二岁他们被找回镇国公府,母亲临康郡主抱着他们又哭又笑,状若疯癫,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母亲的病逝并没有在早已冷血的唐诏心里引起什么波澜,唐诏更在意国公府的府医能不能养好唐挽的身子。
他几乎每天盯着她喝药,见她面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脸上才有了些许笑意。
她还是很依赖他,只会唤他一人为哥哥。
唐诏护着她的干净澄澈的眼睛,护了很多年,她十五岁及笄礼,他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