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
她淡淡道:“当初唾手可得的东西,既然已经丢下,又何必怀念?没得叫人笑话季阁老,是个连心中取舍都没有数的人。”
季玉深话锋一转,看向她,“今日我若拿不出理由,你是不是会将我设计毒害婉嫔之事公之于众,让我权位不保,甚至性命堪忧?”
苏幼仪抿紧了嘴。
她不知道。
那日春宴她确定翠摇身上的丝帕来自李常在后,第一反应想的确实是李常在杀害了婉嫔。可她再一细想,便知李常在在宫中没有这个能力。
甚至没有这个动机。
与其说她要铲除皇后,不如先铲除自己来得更有意义。
通过李常在,苏幼仪几乎一瞬间便怀疑到了季玉深,越想越觉得是他。
那个时候她真的想让季玉深偿命。
婉嫔是她的妹妹,在这宫里陪伴她多少风风雨雨,帮助过她多少次。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子,却无缘无故夜半被毒杀,死不瞑目。
甚至连句话都没能留下来。
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想让季玉深给她一个理由,给她一个能说服她不为婉嫔报仇的理由。
“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铲除李阁老一党,连区区一个李
常在你都不放过?”
季玉深背转过身,看着不远处青翠的竹林,缓缓闭上了眼。
周围只有风声,时不时有鸟叫声响起,苏幼仪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季玉深一个回答。
良久,他转过身来,“当初我季家满门上下,李阁老又放过了谁呢?”
轰——
宛如一道惊雷劈下,苏幼仪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当年季家满门被杀,还有我父亲,是因为……”
“是李阁老。”
季玉深翘起嘴角,有些讽刺,“想不到吧?我竟然成了我杀父、杀母,杀全家的仇人的女婿,还和仇人的女儿生了一个孩子。”
“不,这不可能……”
苏幼仪颓然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丝毫不顾石头上沾着落叶和灰尘,“你怎么知道是李阁老?是谁告诉你的?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季玉深看着她的眼睛,“幼仪,对不起。其实早在我们还没有离开岭南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们的仇人是谁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苏幼仪近乎崩溃。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追查过当年的真相,因为当年她和季玉深逃得太过匆忙,手里没有任何线索,根本无从查起
,如同大海捞针。
可她没想到的是,只是她以为毫无线索。
季玉深早在岭南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只是一直没告诉她而已。
“其实事情发生之前的几日,父亲就同我说过。他说县令大人贪污受贿的证据在他手里,他身为一方乡绅,不能眼看着百姓被父母官吸取民脂民膏。他说他要将证据上报州府,让县令受到应有的惩罚,不再鱼肉百姓。”
苏幼仪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年事发的时候,季玉深看起来比她冷静许多。
因为那对她而言是无妄之灾,毫无头绪,可对季玉深而言却很清楚——
季家是一方乡绅,对百姓和乡民都很好,从来不和人结仇,怎么可能忽然被灭门呢?除了得罪官府之人,没有别的可能。
而季玉深深深记得他父亲说过的话,“……县令大人是京城李阁老的门生,也不知道我这份证据交给州府,州府的大人会不会为百姓做主。罢了,就算他们不敢做主,我也总要试一试才行!”
他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坚决,视死如归。
然而那时还年少的季玉深没有想过,他真的会死,而且会死得如此惨烈。
苏幼仪道:“
你早就知道是李阁老杀了你全家,杀了我父亲,所以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做李府的女婿,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抛弃我,也打定主意为了报仇……牺牲你自己?”
原来当年被她暗地骂了无数遍的陈世美,真相是这样的。
她竟然到今日才明白。
她不怪季玉深将她抛弃,她只怪季玉深不早点把这件事告诉她,让她出一份力,毕竟当年同样被残杀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给我父亲报仇?”
苏幼仪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她喊出这么一句,而后几乎崩溃地坐了回去,两行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季玉深轻声道:“如何告诉你,难道要让你也变成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么?”
他淡淡一笑,“沦落地狱的,我一个便够了。你是长在山清水秀里一只自由的白鹭,你应该随心所欲,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为我季家满门报仇,为你父亲报仇,这些事交给我一个人便足够了。”
他说到此处,面上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