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治愣了愣,微微咬紧牙关。
苏幼仪把处置权交给他,自然是为他立威。
可今日的事有些特殊。
撞上刀口的不是旁人,而是皇室宗族的长辈,都是元治的叔伯亲长,于情于理他都很难下手处置。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他,这会儿露出了些许犹豫。
苏幼仪见状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到廊下跪着,没有哀家和皇上的命令不许起来。”
除夕之夜,外头人来人往,苏幼仪竟让他们跪到廊下。
这是彻底不打算给他们脸面了。
众人面如死灰,意欲求情,被苏幼仪一记眼刀吓了回去。
太后的话,素来斩钉截铁,绝无收回的可能。
众人死心退出了殿中,到廊下并排而跪,凌厉的北风刮来寒冷如刀,有人瑟缩起来。
来来往往送茶水点心的宫人看到这一幕都十分惊讶。
便是宫里最卑贱的宫人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挑在除夕这夜惩罚,以免触了主子的霉头。
可如今跪在坤宁宫外的不是旁人,正是恭郡王等有头有脸的皇室亲长。
宫人们见了又是惊讶又是好奇,来来往往奔走相告,恭郡王等人身上受着寒风,脸上却火热通红。
幸好廊上挂的红灯投下红色的光晕笼罩在他们身上,这才不至于叫他们羞红的脸被看得太明显。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殿中,雍亲王也站了起来。
苏幼仪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起来,“雍亲王就坐着吧,不必拘礼。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皇上身边该有个皇室长辈教导。”
雍亲王闻言也罢了,点点头,朝元治道:“皇上,今日恕臣直言,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王叔尽管说。”
雍亲王道:“今日我原不该同他们来,起先是担心他们太过分,顺道跟来看看。后来太后发了话,我倒是觉得,今日这一闹未必不好。”
元治微微蹙起眉头,“不论今日之事如何处置,只怕都是伤了我皇室的颜面,王叔觉得有什么好处?”
“虽然伤了皇室的颜面,可于皇上却是有好处的。”
雍亲王看了苏幼仪一眼,后者朝他微微点头,他继续道:“皇上今日若用雷霆手段,严惩恭郡王等人,再将今日之事散播出去,是非朝臣们自有定论。不但伤不着皇上的颜面,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
元治细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严惩了恭郡王等人,
此后朝中人人就知道母后和朕的态度了,便不会再在亲政不亲政这件事上纠缠,是否如此?”
雍亲王笑着点点头,连苏幼仪亦笑。
元治细想了想,眉头渐渐铺平了来。
这话也有道理,恭郡王等人是除了雍亲王之外,关系最近、地位最重的皇室长辈。
拿他们做了阀子,日后还有谁敢聒噪?
一旦此事宣扬出去,往后他亲政就更加名正言顺,不用担心朝臣有不顺从的了。
这对朝局的平顺确实有好处。
元治一喜,朝苏幼仪道:“怪不得母后要让我处置他们,如此说来,今夜的惩罚还不能太轻,否则如何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
“虽不能太轻,亦不能太重。”
苏幼仪提醒道:“他们到底是皇室宗亲,又是你的长辈,总要留些颜面。这轻了不能,重了也不能,是而我才让他们出去,好叫你能细细思忖。”
……
恭郡王等人不知在寒风中跪了多久。
坤宁宫就在乾清宫后头,这里人来人往,消息交互,恭郡王等人受罚之事很快便传出去了。
各家小厮跟着马车在宫门外等候的,都知道自家主子今夜没那么快出来,是而并不
着急。
及至消息传出去,说恭郡王等人都被罚跪在坤宁宫外头,这下各家的人都着急了,连忙派人快马回府报信!
恭郡王府中,一大家子五房人,祖孙三代共有二十几口,都在等着恭郡王回府吃团圆饭。
恭郡王妃乐呵呵地坐在上首,桌上还没摆菜肴,只是摆着一些果脯点心,便于孩子们饿了先充充饥。
众人一边说话,一边等着恭郡王回府,若是运气好,除夕之夜或许还能等到宫里的赐菜。
不多时,只听得外头脚步匆匆,从二门外飞奔进来。
“想必是宫里的消息,才会跑得这么快!”
恭郡王妃心生欢喜,起身迎候,众人也都站了起来,不想没有等来好消息,反而是自家跟车进宫的小厮一脸焦急。
“王妃,不好了,出事了!”
小厮的脸色快哭出来了,“宫里头传来的消息,说是王爷他们被太后罚跪在坤宁宫外头,都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