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道。“就算如此,就算这是我叶家后人的使命,可……还有你弟弟!”
江氏的眼睛越发猩红,泪也止不住一滴一滴往下掉。“你弟弟是男子,承袭你父亲的爵位。这个家里,出了天大的事也该男子担着,何须你一个女子做这么多!这大都城里的人总是传言,叶家嫡长女有将帅之才,可阿娘每次听到这话并不高兴。阿娘没什么大志,也不愿我的女儿做什么领兵打仗的将军,我只想你衣食无忧,平平安安,不再步你们父亲的后尘!阿娘所愿,如此简单,你……你都不让我如愿么!”
江氏不知什么时候也陪着叶宁语跪在了地上,她的手一阵阵拍打着女儿的肩,手里的力道很重很重,焦虑、恐惧、悲伤、担忧,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江氏崩溃了。
“阿娘!”叶宁语双手握住江氏的手,母女二人跪在地上紧紧相拥。
“阿珺还小,我是长姐,又曾随父亲入北境军营。我熟悉那里,也熟悉敌人。更何况,此次领兵的是雍王,女儿不会带兵打仗,更不会去前线,只是在军中替将军们出谋划策。阿娘信我,女儿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不让自己伤一分一毫!”
叶宁语掷地有声的承诺
逐渐缓和了江氏惶惶不安的心,她平复了许久,缓缓问道。“你去,就能退敌?”
叶宁语的双眼早已模糊,看不清江氏的面容。“女儿若去,誓死退敌!”
江氏将叶宁语的手拽得更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我不要你誓死退敌,阿娘只要你平平安安!”
“是,女儿说错了,女儿一定以性命为重。”叶宁语忙改口。
“阿云。”江氏红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十七了,还未说亲。你父亲离世不到一年,如今你又要去打仗。是阿娘无用,没有为你打算好。”
江氏不断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言语之中满是自责和愧疚。
“阿娘!”叶宁语按住了江氏拍打自己的手,脸上强挤出一丝安抚的笑意。“这不怪阿娘,说亲一事女儿不急。女儿向阿娘保证,待父亲孝期过了,女儿自当完成终身大事。”
江氏猛然看向叶宁语,一时有些诧异和错愕。“你……你……”
叶宁语再次挤出一抹笑,可声音里皆是哽咽。“女儿不愿瞒着阿娘,阿云已有心仪之人。他很好,阿娘定也喜欢。”
江氏的神色终于在此刻有了些许的缓和,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她回握住女儿的手。“是谁?阿云心仪哪
家的公子?”
说到心仪之人,此刻的叶宁语并未表现出害羞扭捏之态。她平复了半晌心情,“阿娘见过的。”
江氏呆呆地想了一会儿,一个少年男子的身影浮上江氏的脑海。
“好!好!”江氏看着女儿,长长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这才注意到两人都还跪在地上。江氏将女儿拉起,母女二人坐到了软塌上。
“你的终身大事,只要你欢喜,阿娘也欢喜。那……阿娘是不是该准备婚事了?此前一应婚事的东西都是现成的。”
忽然,江氏又反应过来什么,忙否定自己。“不行不行,那些东西都不能要,得置办新的……”
“阿娘!”叶宁语打断了说个不停的江氏。“父亲的孝期还有两年,况且……女儿和他都有要事在身,我们二人的事如今还不能公之于众。女儿告知阿娘,是想让阿娘莫要为了此事烦心。还请阿娘替女儿保密,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要说。待时机合适,再说这些也不迟。”
江氏起先脑中一片空白,后来又骤然欢喜。如今听着叶宁语的话,她的思绪也慢慢理清,忙点头。“好,好,阿娘听你的。但是你答应阿娘,这一次万万不能上战场,你就待在军营里想想退敌法子就好
,听到没有!”
江氏作为镇北将军之妻二十年,并非毫无见识、胸无大志的后宅妇人。她何尝不知自家女儿有将帅之才,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每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在自豪感和担忧之间,一个母亲担忧女儿的本能占了上风。
如今大势已定,这一战女儿又执意前往。江氏心里纵然有不舍和不愿,情绪整理一番后,能做的只有日夜为女儿祈祷,愿她无伤无痛地回来。
“好!”叶宁语依偎在江氏怀里,像幼时那般带着撒娇的意味,“女儿答应阿娘,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断。”
母女二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福来院的下人没有谁敢进屋相扰,直至苏嬷嬷的声音在外响起。
“夫人,大姑娘,宫里来人传旨了。”
叶宁语并不意外,想必是出征的圣旨下来了。
“母亲,陪女儿去接旨吧。”叶宁语从江氏的怀里起来。
“好,母亲陪你。”江氏握着女儿的手,为叶宁语拭去眼角的泪。
母女二人相携出了屋门,屋外的苏嬷嬷见状,心里也长长松了口气,鼻子却微微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