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只是蓝门一个普通弟子,那你在哪里入仕都可以。可蓝老要将衣钵传你,你便不能入仕,即便是在大燕。你需要走蓝老的路,不囿于某国。天下分分合合,朝堂风云不断。日子久了,这天下就会被戾气填满。列国需要这样一个学子之师,摒弃家国之分,只以学问度人。”
尽管是玩笑,可太女还是认真解释了这个问题。
太女的一席话,是让宁白二人未曾想到的。白承之游历多年,别说读书人,在许多皇室之人口中,他也从未听谁说出过这样的言论。
而叶宁语更是如此,她忽然间就明白了一件事。
初入燕国时,她见燕国处处商机勃勃,以为燕国以商立国。可眼下太女的一席话,不由让她多想了几分。皇室继承人这般超脱家国的胸怀,这大燕怎会不成为六国之首!
太女说,蓝老与她有些交情。可蓝老是一个怎样的人,叶宁语是听白承之说过的。他不攀附权势,就算是各国皇室,也只在他游历之时,根据自己的心情决定是否去给皇室的孩子讲讲学。
他没有什么朋友和知己,唯一的朋友恐怕只有数不清的书。
这样的人,太女自称与他有交情。看太女刚刚那神态,叶
宁语觉得她不像是在说假话。或许,像她这般宽广的胸怀,亦是让蓝老钦佩的。
见宁白二人都沉默着,太女微微笑了笑。“你们这是不同意我的说法?”
“没……没有。”白承之的心情没来由有些激动。他不知为何,听到刚才的话情绪波动会这么大,但他很肯定的是,自己被感染了。
这世上极少有人能牵扯他的情绪,让他在钦佩之余又感慨万分。两年多前在虞国,他见到叶宁语时是这样的心情。
如今,在这里见到大燕的太女,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太女之言,字字铿锵,令白某感佩万分。白某无才无德,这天下学子之师的大任怕是难以担承,所幸家师还年盛。”
见白承之亦说得诚恳,不像是托辞,太女便知他亦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再多问。
她看向远处,湖心的那片小船似乎正在缓缓掉头,朝着他们的方向划来。
太女指了指一旁的石头,看向不知何时站起来答话的二人。“坐吧,这里又不是大殿,没有外臣,不必如此拘谨。”
宁白二人对视一眼,他们注意到了太女刚刚的话,没有“外臣”,意思是太女将他们二人当成自己人了么?即便是蓝老弟子
,叶宁语也觉得不可思议。堂堂燕国太女,哪有如此信任别人的,况且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大燕和其他五国不同。我们担着六国之首的虚名,许多时候我们做的事,行的国策,或许就是改变天下的大事。所以我大燕,势必需要开天下之先,行天下不能行之事。”太女坐在矮小的石墩上,就好像说着今晚吃什么一样,将这样的话当作家常一般闲聊出来。
“白某不才,虽未入仕,可这些年也注意到,大燕许多国策已有开天下之先的气度。”白承之有些动容,不由聊起了大燕的国策。
太女笑了笑,望着远方的眸子中多了几分神采。“这还只是开始,大燕的前路定然烂若星辰。”
叶宁语的心绪不由跟着这位太女有了起伏,她看向这位年及四十的妇人,不由一阵诧异。为何她会从太女的目光里看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绪,一种是那抹极其浓烈的忧郁,另一种便是对于大燕未来极为笃定的自信。
这两种全然不同的情绪,竟在她的目光里流露得淋淋尽致。这个女子,当真是奇怪得很。
“听闻大燕不久前颁发国策,启用女官。如今据宁某听闻,已有几国开始效仿,可见大燕国策足以
启先。”叶宁语对着太女拱手施礼。
“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太女微微叹了口气,“这女官之制,在我大燕施行起来就有些难度,他国不是不能效仿,只是若一味效仿,并非好事。”
“大燕开办男女通用学堂已有好些年,开智之举早已兴盛。这次启用的是几大家族的女子掌权人,况且这几位都是这么些年在大燕有些声名根基的,又有太女这样一位天选女子在前。多样俱备,朝堂尚有人说三道四,他国若是省去中间这些过程,直接启用女官,必然阻挠重重。”叶宁语说这些话时,几乎不假思索。
太女注视着叶宁语,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索。“我以为你们这些云游的读书人,在入仕之前不关心国事。没想到你对我大燕的国策还有深究。以你这个年纪,看得也算是透彻。若他国的君主也能看得这般透彻,便不会简单效仿。”
太女的语气里不难听出欣赏之意。叶宁语颔首笑了笑,“宁某能想到的,想来他国的肱骨大臣们也能想到。”
“那倒也不一定,静待结果吧。”太女似乎十分自信,笃定有人会一味效仿。
不远处,湖心船上的那个身影与几人的距离变得越发近,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