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依旧可以听到重物摔打的声响,封远山隔着窗棂隐隐注意到有人影闪过。
他看了寒棋一眼。
寒棋不动声色。
“回长主公,暂时还没有。”封远山低声回道,犹豫片刻,“微臣只怕德妃万一认命,这门亲事岂不成了?”
寒棋扫了眼封远山,音色清冷,“你在大周朝呆的这十几年,倒不如我一个初入大周的人看的通透,德妃若是认命,何故四处寻找救治萧尧残手的法子,孔武若认命便会早给自己找退路,如今他们两个行事作派丝毫没有认命的意思,又如何能叫这桩婚事成。”
封远山受教,“长公主说的是。”
寒棋随手拿起一个杯子,砰然摔到地上,“贤妃想要儿子出局的心昭然若揭,当初那柳莹是什么身份,她居然都肯给萧臣安排上,可见是有多不想让萧臣搅进局里,如今机会来了,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萧臣若然娶了本公主,在贤妃眼里便不会再有朝臣支持他。”
封远山配合着又踢了那凳子一脚。
“够了。”
单从表面上看,寒棋是很柔弱的女子,身材纤细,温柔如水,可她骨子里仿佛有一种让人本能心生敬畏的气场跟风度
,不是身份的关系,生而有之。
尤其是她的眸子,很淡,从来不会轻易流露出任何情绪,可你就是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威严,赞许亦或冷厉责备。
封远山很快明白过来,寒棋的意思是让他停止摔打。
摔打的时间太长会让人起疑。
“长公主,温县主那边……”
“封卿。”
寒棋坐正了身体,认真看向封远山,“这个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要么左右为难,要么两败俱伤,我们能把一件事做到利己而不害人已是难得,做不到就损人利己,从我决定来大周朝那日开始,注意要伤害一些人,不仅仅是温宛你懂吗?”
封远山拱手,“微臣明白。”
“宫里有动静及时传于我,退罢。”寒棋缓声开口,摆手退了封远山。
且在封远山行至门口时寒棋提醒,“注意你的情绪。”
音落,封远山恍然调息,将愤怒的情绪写在脸上……
皇宫,御书房。
德妃穿着深绿色锦缎长袍站在贤妃旁边,贤妃着惯常的浅青色锦袍,两人正候在御书房外,李公公进去通禀好一会儿了。
德妃一直在贤妃耳朵旁边聒噪,提醒她一会儿该
如何说如何做,可是那些声音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挡在外面,贤妃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往昔情景再现,那时的她二八芳华,她想起初遇皇上是在朱雀大街。
最俗气的英雄救美,胡商的马不知何故受惊狂奔,她一时躲闪不及紧紧闭眼觉得这辈子可能是完了,忽尔身体轻盈如絮,她以为自己是被撞飞的,结果却安然落地。
当她睁开眼睛刹那,看到了一位英俊少年。
那少年眉眼清隽,英武不凡。
她至今记得那一刻四目相视,那少年眼中仿佛折射出光芒万丈,照亮她整个心扉。
曾几何时,她把那光芒当作自己的一切。
他们有过美好的时光,可所有美好皆停在萧臣满月那一日。
“妹妹?”
耳畔传来德妃轻唤,贤妃恍然回到现实,李公公已经从御书房里走出来。
贤妃莫名紧张,她怕里面的人不肯见她。
“两位娘娘,皇上宣。”李公公将手中拂尘搭在臂上,恭敬施礼。
德妃喜出望外,立时拉着贤妃走去御书房。
只是这段在德妃眼里稀松平常的路,在贤妃眼里却是无比艰难。
她双腿犹如灌铅,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她忐忑,
甚至害怕。
最让她悲伤的是,她似乎忘了那个少年的样子。
她怕自己不认得。
可笑呵!
哪怕不认得,御书房里还会有第二个人坐在龙椅上么!
“臣妾给皇上请安!”
德妃的声音又一次从耳畔响起,贤妃这才恍然自己已经站在御书房,她呆呆站在那里,太多情绪涌上心头竟不知该做什么。
幸而德妃提醒她,她方俯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龙案后面,周帝如往常一般搁下狼毫,眸子不经意扫过贤妃,落到德妃身上,“李公公说你们有要事?”
“回皇上,臣妾与贤妃一起求见皇上,是为了魏王殿下的亲事!”德妃素来会抖小机灵,她当然不会告诉皇上是因为自己不满意寒棋嫁给萧尧,如此说便是把自己摘个干净。
偏生此刻,贤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哦?”周帝抬头,动了动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