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回原本迷糊的脑袋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被吓的,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正准备坐起来,便对上了孟止幽深的眸子。
“你在做什么?”
孟止显然才从梦中醒来,声音还带了些沙哑。被孟止这么突然一问,辛回愣了愣,答道,
“我我回我自己床上睡。”
刚说完便被孟止一把按了回去,孟止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的病还没好全,若是病情又反复,岂不是又要我抱你下来?”
辛回的头又枕上了枕头,刚想说“那你睡上面”,后又觉得自己占了别人的床,好像也没有赶人的道理,只是心中依旧犹豫,然后便见孟止一副揶揄的表情道,
“大家都是男子,你忸怩什么?”
“我”
辛回“我”了半晌,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安安分分地睡了回去。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到后来睡着了,也便放过了旁边还有旁人这一茬,彻底睡熟了。
第二日,辛回也是被书院的晨起钟声叫醒的,睁开眼,便闻到了药香,孟止坐在一旁,正照看着小炉子上小火熬着的药,见辛回醒了,便用青花瓷碗盛了药递给辛回,这一世不像云照那般怕喝药,因着自幼体弱,苏禅熹基本上是药罐子里泡大的,只是吹了吹,便一口喝了个干净。
辛回自觉身体好了许多,便稍事洗漱随孟止去了学堂,左右同窗见辛回来上课,都饱含关心的嘘寒问暖了一番,而谢昀也已经大好的模样,见到辛回还打趣道,
“定会孟止将我的病气带回了你们屋子,这才让你也染了病。”
辛回讪讪笑了笑,不敢说是因为她这两日忧思太重,前天夜里又吹了些风,一阵喧闹过后,秦素抱着古琴进了学堂,学堂霎时安静了下来。
秦素的模样瞧着有些憔悴,比往日更苍白了一些,弱柳扶风的身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一般。秦素同往常一样,先讲了乐理,又教授弹琴技艺,嗓音依旧轻柔缓缓,琴音依旧灵动清越,而辛回也如往常一样,时刻警戒这她与孟止两人。
那日虽孟止解释了去向,但辛回也确实亲眼见到秦素叫住他,两人说了话的,辛回难免很是介怀。
正忿忿不平的辛回,下了学时又听见秦素又叫住了孟止。这回辛回依旧只有很是不情愿地离开了,回了学舍,辛回越想越气,孟止既然还有婚约在身,便不该再拈花惹草,气得急了,早忘了当初入东林书院的初衷。
在学舍里闷了一会儿,辛回偏头想了想,得提醒提醒孟止他是有未婚妻的,索性拿出纸笔,伏在案前开始奋笔疾书。
孟止回到学舍时,看见的便是辛回伏在案前勤奋刻苦的模样,凑过去一看,却发现她只是在默诗。辛回也不急着和孟止说话,待写完后,拿起来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然后一边拿给孟止看,一边说道,
“闲来无事练练字,景行兄,你看我写得如何?”
孟止拿过来认真看了起来,字倒是不错,就是这诗句好像有些不对。
辛回整整写了两页纸,第一首是杜牧的《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一枝红杏出墙来,隔江犹唱后庭花。
第二首是刘禹锡的《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一枝红杏出墙来,飞入寻常百姓家。
然后是杜甫的《江南风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一枝红杏出墙来,落花时节又逢君。
之后一如前面,总也绕不开那句“一枝红杏出墙来”,孟止也没有指出来,只是像没看见一般,一派从容地捧着字句看,辛回在一旁记得挠头,试着引导,
“景行兄,我写的可是有不对的地方?”
见孟止不说话,辛回又马上接过自己的话,说道,
“哎呀,看我这记性,这《泊秦淮》里就有一句默错了的,‘一枝红杏出墙来’这句错了,”然后看了看孟止,继续自导自演道,“果然,一枝红杏出墙来是要不得的,景行兄,你说对不对?”
孟止终于放下了宣纸,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
“嗯,确实是不对,只是敏生首首都错了这一句,看来是真喜欢这一句。”
辛回连忙摇头摆手道,
“不不不,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孟止终究没忍住,弯了嘴角,抬手轻轻拍了拍辛回的脑袋,然后不怀好意地问道,
“想不想知道秦夫子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辛回睁大了眼睛,看着孟止狐疑道,
“我你会告诉我?”
孟止顺势坐在辛回旁边的椅子上,好整以暇道,
“自然,你若问我,我便会答。”
辛回立即调整好语气和姿势,小心翼翼问道,
“那秦夫子到底为什么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