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知说的这话并非都是玩笑话,逗她开心的。很小的时候,父母去世,他由奶奶照顾,之前和宋知了提过的小时候的事,说自己在路边睡着了,那是父母去世的第一年,没人告诉过他,他总是问奶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问得多了,奶奶嫌烦,就说明天回,他又问哪里可以看到,他想去接爸爸妈妈,奶奶随手一指前面的一个路口,临近过年,车辆横行。
傍晚,裴卿知偷偷跑出去,看了一眼,车道上飞驰而过的车身快出残影,他有些害怕,可想到爸爸妈妈,第二天一早他还是硬着头皮来到路口等。
奶奶喜欢打麻将,爸爸妈妈生前有不少存款都给了她,有了钱,她就整天泡在赌场里。
裴卿知不喜欢那里,好多人抽烟,很呛,空气混着许多气味,难闻。那些人嘴里会骂一些难听的脏话,声音又大又难听,胡子拉碴的人一边摸牌一边抠脚,一歪头就是一口痰。
裴卿知第一次去的时候,在角落缩了一整天,没人问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饭,只有洗牌的间隙,许多天没洗过澡的男人扭头笑他两句。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去了。
其实去不去都一样,不管他在哪。奶奶都不在意,不会专门回来给他做饭。
来路口的早上,奶奶又去打牌了,裴卿知在柜子里拿了几块钱,买了豆浆包子,站在风口,小口小口的吃完。
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奔驰而来的每一辆车,他不敢眨,生怕漏掉了什么。他真的好想爸爸妈妈能回来把他接走,他不想和奶奶住在一起。
裴卿知等啊等,倚着路边的树都快睡着了,眼睛半睁半闭,模糊间,他感觉到有一个人朝这边走来。裴卿知连忙张开眼,却发现是个停下来休息的陌生人,往他手里塞了点钱。后来,为了逗宋知了开心,他在里面添油加醋,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相对那个时候的他而言,这些都是过往,再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所以他把它当成一个笑话,说给宋知了听。
相反,宋知了并没有笑,而是捧住他脸,在嘴角处亲了亲,告诉他这一点都不好笑,裴卿知看得出来,宋知了很心疼。
宋知了似乎有种魔力,踮着脚闯进他的世界,在那道尘封已久的大门外轻轻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那天的裴卿知并没有等到爸爸妈妈,最后拖着冻僵的身体回到家,奶奶早就睡着了,卧室房门紧闭,传出一阵呼噜声。
他在厨房烧壶热水,自己洗脸洗脚,躺进冰冷的被子里,哭了好长时间。后来裴卿知小学的时候就学会做饭,开始发奋学习,考上好的初中,三年过后,他考去隔壁省的学校,做兼职养活自己。刚过半年,奶奶突发心梗死了,晕之前还在麻将馆里吆喝胡了。
他没回去看一眼,一年难得见一面的小姨一家从国外赶回来,料理后事。至此,他没有真真意义上的亲人了,直到遇见宋知了,他又有了一个家。
裴卿知没和宋知了说过这些事,只简简单单说过一件。他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只要宋知了想知道,他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她。
对于裴卿知这句真的,不骗你。宋知了勉强相信这样的一张脸曾经也配上了惨不忍睹的成绩,笑嘻嘻的说:“小宝随干爹。”
裴卿知捏捏她的脸蛋,笑而不语。
夏尽秋来,工程进度赶超预想中的进度,宋知了每天看着,裴卿知的伤也好了,回到每天做饭送饭的日子,秋天完了,迎来冬天,在期待中江南居然下了雪,不过是小雪,积不起来。
刚下一小会儿,宋知了站在小棚子外看雪的时候,裴卿知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边,将她冰凉的双手拉进披风里握住,体温交融的瞬间,宋知了歪头靠进他怀里,穿越后的第二场初雪,他们还是在一起。
过年前一天,全体工人放假,坐着裴卿知安安排的马车上,浩浩荡荡走在去往京城的路上,马车队的队尾,是裴卿知和宋知了那辆,出来快一年了,俩人决定回去过年,刚好皇帝也传了口谕来,说太后甚是想念八弟,初一宫中一聚。
宋知了听到初一二字顿时松了口气,皇家宴席,要守的规矩很多,不会还得学,想想就累,不如在家自在。
这就是典型的亲戚恐惧症,人多的地方就尴尬,况且按理来说,上头的皇帝和太后还不能算是裴卿知的家人,毕竟他是穿越过来的,占了别人的身体。
想来想去,裴卿知现在除了她好像没其他的亲人了,宋知了有些心疼,转头就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亲完又怕别人看见,东张西望的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大胆了些,脸上扬起明晃晃的笑。
裴卿知不知道她刚刚又琢磨了什么,女孩的心思有时候转变的很快,他能做的就是走快些,尽量跟上她。所以裴卿知什么都没问,只是笑,俯身也在她嘴角点了一下。
宋知了耍赖皮,捂着嘴故意厉声问他:“亲我干嘛。”
装又装的不像,尾音带着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