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推迟安史之乱爆发时间,最好让安禄山死,即便有叛乱,也会失去凝聚力?
这种说法就像“我只要努力就能成功”一样。
成功是结果,而且是一个没有固定标准答案的结果。
努力只是过程中的其中之一,而且可能是很小的一部分。
成功者很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成功。
因为努力,所以成功?
因为关键时刻做对了选择,所以成功?
那不过是个人的一种主观自我说服。
个人主观对这个世界的感受,是极其狭隘的。
关键时刻的机会到来,充满了突发性和不可预测性。
那个被抓住的机会,可能是一亿个不同的事件中的一个,而那一亿个不同的事件发生是随机的。
你要是听了成功大师们说什么“努力就会成功,选择对了就会成功”这种话,那大概率又是一棵健康好割的菜。
人们根本无法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
无法预测到安禄山在一系列的蝴蝶效应中,到底是提前反叛,还是延后,或者可能安禄山去澄心堂买纸的路上,摔了一跤,瘫痪了也说不定。
如果不是穿越者,这个时代的人,谁能预料到大唐会经历残酷的安史之乱?
这个时代最杰出的战略和治国大师叫李泌,虽然他还年轻,还在蛰伏当中,他是神童中的神童,但他能拍着胸脯说八年之后,安禄山会造反,大唐会引来一场浩劫吗?
谁都无法预测,除了穿越者。
但穿越者只能预测大唐会有一场浩劫,却也无法再预测蝴蝶效应之后,到底什么时候迎来这场叛乱。
“杨御史深不可测,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助他。”李倓对元载说道,“东南钱监情况如何?”
“回禀大王,宣州一带有一铜商名为萧岭,此人承诺将所有的铜全部供给给宣州钱监。”元载从袖口掏出一份文书呈递过来。
李倓看完后没说什么。
元载继续说道:“这证明铜商对价格十分敏感,如果出价高,他们会比往年供应更多的铜,这也说明了民间铜商,往年手里都珍藏了大量的铜。”
李倓问道:“他们珍藏那些铜作甚?”
“一是卖给民间私人钱监,虽然朝廷禁止民间私铸铜钱,但屡禁不止。二是卖给一些手工艺作坊,打造精美的铜器,或者自己请人铸造铜器,高价卖给王公贵族。后者可以卖高价,但手工要求极高,大多数还是选择了前者。”
“前者有何优势?”李倓又问道。
“民间私铸的铜钱,含铜量不高,所以愿意比朝廷高一点点的价格买铜。”
李倓点了点头,这也算是市场合理情况。
都私自铸钱了,还顾及官府的价格管制?
民间私铸货币的成本肯定比朝廷低,大唐民间充斥着恶钱。
宋璟为相的时候,就针对恶钱采取了极端的做法,一道政令,没收所有的恶钱,也就是民间私铸的钱。
结果呢?
市面货币数量暴跌,商业受阻,物价暴跌之后,许多货品没有人买了。
不仅仅商人破产,普通人手里的钱也被官吏巧立名目刮走。
一时间,民怨沸腾。
宋璟这样的名相,因此被罢相。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权力在人类社会经济规律面前,是蜉蝣撼大树。
过分迷恋权力对社会运作的影响,经济会教他做人。
“民间货币用铜是多少?”
“民间能用铜造钱已经算是良心,这些人造了铜钱,一般会去兑换更恶劣的钱。”元载感慨道,“所以下官当初才让大王不要牵涉到铸钱中来,这里面的水太深,连右相都不敢乱来。”
“你有话直说便是。”
李倓知道大唐货币很乱,作为21世纪的创业者,中国货币史这种干活史料他还是读过的。
他读历史,很少执着于那些被热血的英雄故事,而是去看经济、生产力、货币对朝代政治的影响。
“鹅眼、铁锡、偏炉钱、时钱、棱钱等等,都是民间私铸的恶钱,其中仅仅偏炉钱在江淮一带就有数十种,下官刚才说的宣州铜商萧岭,就自己铸造过偏炉钱,这种钱也有铜,但很轻,表面连字都没有,这是为了加快造钱,这样的钱,官方一文钱可以兑换七文。”
“因为数量多,所以大量充斥在民间,有总比没有好,能计价,谁会在意呢?”
“那现在我们提升铜的采购价,这些私下铸钱的铜商,却还愿意卖铜给我们,他们为什么不自己留着铸?”
“因为他们的钱炉数量有限,他们能找的工匠有限,若是动静太大,闹得引起朝廷重视,地方官员也压不住了,所以就算民间这些人铸造的钱再如何劣质,成本再如何低,如何快,但他们终究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