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杲卿被搀扶到城头上,眺望前方。
他再一次看见了史思明的骑兵军团,不由得悲从中来,心中感慨道:以往皆是我大唐好儿郎啊!
他不敢露出惋惜之色,虽身体抱恙,但依然面色冷峻、肃然,用沉重有力的声音,对城头的人说道:“关键时刻,守住城池,我们的家人都能活命,常山郡能活,大唐社稷能存,天下能太平!”
他的身躯虽然已经老迈,但他那双眼睛却比任何一个年轻人都明亮,他的声音更是给人一种朝霞的生气感。
周围的人无不动容。
“弩手把箭都准备好,刀斧手也做好准备,不要害怕,我和你们一起在,我们的家人也都在这里,我们并不孤单!”
说着说着,城头众人已经热泪盈眶。
常山是河北第二个反抗叛军的,而且常山真定没有清河的底子,更没有李倓的提前通知和支援。
并且,是离范阳最近的反抗地。
常山的反抗,都由这个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的六旬老人撑着。
一众义士,也被他的忠义折服,愿意跟随他一起死战。
前方铁蹄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如同海浪一样,延绵不绝,在天地间回响。
一万五千铁骑,平铺在真定城外,一眼望不到尽头。
驻扎在东门外的李光弼营地里的木栏在轻微的颤抖。
李光弼快步走到自己的战马前,翻身上马,他的亲卫军也跟着上马。
此时,营寨外,东城门口,有李光弼的五千步兵列阵。
李光弼本人抵达步兵阵,步兵阵的士气立刻提起来了。
“为了大唐!”
李光弼拔出长刀,大呼一声。
顿时,步兵阵中的士兵们跟着高呼起来:“为了大唐!为了大唐……”
声音从刚开始的此起彼伏,快速一致,几乎将铁蹄声淹没。
城头的士兵们也被感染了,跟着高呼起来。
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此时紧张的内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无数人不约而同地朝东城门外看去。
他们紧张,害怕。
有人忍不住大哭,有人忍不住跟着疯狂地喊叫。
还有的人,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回头进屋,将妻儿吊死在梁间,自己挥刀自刎。
那些铁蹄声越来越近,仿佛要淹没这座城,又被城门口的高呼挡回去。
如果叛军破城,城内将无一幸免。
没有人能想象,此时身在城内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情。
又过片刻,前方传来了山洪海啸的声音:“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史思明的骑兵气势更加可怕,一万五千凶狠的骑兵,在真定城外肆意地喧嚣,如同怒海狂澜,要将这座城碾碎。
这无疑对士气是一种打击。
颜杲卿下令擂战鼓。
城头有十面巨大的战鼓,十个体格强壮的大汉,手持木棰,开始用力地往上砸。
战鼓声一响起,士兵们心中的恐惧瞬间被震得烟消云散。
又过片刻,史思明的人才停下来。
呼喊声在天地四野回荡,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安静下来。
一些骑兵零散地出动,他们朝东门口快速移动,来回试探。
所以,长安城的老爷们坐在家里高谈阔论,什么在军营、军阵前布下陷阱,对付骑兵就轻而易举了,是一种拿着纸教将军打仗的行为。
等试探得差不多后,史思明得到了李光弼明确的战术布局。
李光弼的主力驻扎在城东数里之外,滹沱河以南,另外有五千步兵列阵城外门。
“这唐军将领不知何人,竟然敢出城列阵,还将军营安在城外!”史思明大笑起来,“莫非他要以步兵当我幽州精锐铁骑!”
史思明是有足够骄傲的资本的。
首先,他的战绩摆在那里。
其次,他所率领部众皆为精锐。
他知道对方是朔方过来的边军,非河北的乌合之众,但他依然有十足的把握击败对方。
在平原地带,步兵对抗骑兵,无疑是找死!
更何况对方步兵数量远少于他的骑兵数量。
不说直接破阵,只需要用骑兵轮番上阵袭扰,能把步兵袭扰得精疲力竭,士气萎靡。
然后再选一批精锐骑兵强攻,步兵阵立刻溃败。
若是在城中,有城墙这道防御,自然会更好一些。
史思明继续说道:“这个唐军将领莫非是郭子仪,郭子仪会出如此蠢的战术?”
“他天真地以为,将主力营安在侧翼,就能遏制我军骑兵的迂回空间!让他知道什么是河北战场的残酷!”
史思明立刻下令第一批骑兵出击,袭扰李光弼步兵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