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洗髓。
将身子浸入池水中,纯白掺杂着黑气的烈焰烧起时,他只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便坦然地接受了火烧般的痛楚。
因为这是晚晚赐予他的疼痛,光是想想,便兴奋得浑身颤栗。
他在池水中泡了七日,直至身上沾染的脏污阴气再一次涤荡干净,方拖着冷白无一丝血色的身躯上岸,有条不紊地穿戴好衣裳。
他终于可以干干净净地去见晚晚,可行至饮露宫,等来的却是她伤愈后要代表六欲仙都出席仙门玄谈会的消息。
“不要去,晏琳琅!”
晏琳琅试图阻止自己,可是回忆如清水淌过指尖,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拦不下。
她终于还是等来了那句脱口而出的话:“阿渡,我在玄谈会上认识了一个人。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他,一时见不到,便空落落的难受。”
殷无渡眼里的希冀,在逐渐地寂灭。
他凝视情窦初开的少女许久、许久,才扯出一个不那么成功的苍白笑容来。
“晚晚身边的男人真多啊,狐狸、侍卫、剑修……”
他眼尾泛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崩坏,“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赶不尽,杀不绝。”
晚晚会对别的漂亮郎君笑,也会对其他可怜少年好,如同皎月平等地照耀世人。
少年一边压抑着疯长的欲-望,一边却又饮鸩止渴般的沉沦。
他以为只要自己更听话些,付出得更多些,就能离她更近些——
至少在鬼蜮阵门外的那场绮梦,他以为他是特别的。
可到头来,高悬的皎月还是跌落在了别人的怀抱。
梦碎,梦醒。
初雪降落时,旁观的晏琳琅感受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她有些明白,为何殷无渡拼着神魂受损的剧痛也要再一次遗忘记忆。
如果有人也曾三十年如一日地忍受烈焰焚身、脱胎换骨的剧痛,如果有人也曾背着心爱之人走过一天一夜的漫长路程,如果有人也曾尝到过一丝甜头、得到一丝温暖的希冀,而后又被人遗忘、被人舍弃……
她就会明白,为何这个背负着沉重过往的少年无法释怀。
画面一转,密布的劫云炸开轰鸣的雷音。
晏琳琅再次回到了日月台上,转身一瞧,劲瘦的黑衣少年正立于浑天仪前,腕上的红绳迎风晃动,鲜红若血。
这是六十年前,殷无渡斩断尘缘前的最后画面。
晏琳琅抿了抿唇,大步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