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津码头本是个偏僻小码头,但只因毗邻新罗,码头便是嘈杂,无数戴缠锦圆帽,穿着异国服饰的新罗人和汉人、金人夹杂其中,无数大船泊在岸边,一堆一堆的货物码在地头,再往后变更看见一望无际的海浪滔滔。
三人到达此处是已是傍晚,此刻静坐在一间小小茶寮中等消息。
万俟咏离开后一段时间回来,便低声道:“船家正在准备,小半个时辰后就可以离开,船上会有十二名船工,分作两班,昼夜不停赶往中都,望能在圣诞之前赶到。”说罢以袖拭汗,这大冬天的,他却额生津液,显见心中本是紧张异常。
完颜康便越过他肩头,注视着不远处一片已升起的樯桅若有所思。
他临时决定不走宁江州,改走海路,欧阳无忧和小梳自是不说什么,万俟咏却又是一顿惊吓。玉津码头虽说是金境,却实是金国、新罗边交之地,如今四人贸然来此后,福兮祸兮便谁人能料。
欧阳无忧忽道:“行于海上,岂非大船吃水深些?”他见万俟咏选的是一艘中等船只,便有此一问。
万俟咏忙低头回道:“欧阳公子有所不知,冬季北风正盛,风帆吃劲,那大船虽在帆数上占了好处,船身却也吃水难行,倒是小船比大船行得还快些。故小臣选了艘中等的,曾如欧阳公子所说,冬日海面虽无大浪,还要小心提防暗流。”
欧阳无忧听他说得一板一眼,笑道:“早闻能上山莫下海,我如今只将命交托在你手上,若有命回中都,这一趟的报酬,还要你去跟你们小王爷要去!”
完颜康在一旁听了,收回有些飘远的思绪:“到了中都后,我自给他一份大礼。”
欧阳无忧遂笑笑不语。
半个时辰后,四人登上甲板,那船老板虽是金人,底下干活的却有半数是新罗人,因收了万俟咏的银子,并没有不该的多问,只一路伺候着茶饭时才上二楼舱房里来。
二楼本三间舱房,万俟咏令人新换了被褥,更是将欧阳无忧安排在了完颜康舱侧,他自还去和船老大混在一处才安心,这一晚星夜起航,一路张帆猛进,果然东北风猛烈,是夜夜中便到了大小鹿岛,船老大曾如万俟咏所安排,其余船只都作停留,唯独他们的船并不曾停留,只往老铁山岬驶去……
第二日,完颜康自舱房中踱步而出,便见一片金辉遍洒海面,地平线处正有一轮红日稳稳升起,冬日的日色常不暖,但是光看那气象已觉有些温暖。
“万俟咏昨夜和船老大连喝了半夜的酒,便问出了许多事。”欧阳无忧此时已倚靠在船舷上,也凝目平视那海日,“此人做事倒是谨慎。”
完颜康自二楼往下看去,万俟咏此刻又已经醒来,仍在甲板上四处小心探看着。“他怕是仍不放心,要逐个探一探这些船工的底。”完颜康道。
欧阳无忧便笑:“此人留在身边,岂非有用,你若不用,我那山庄之中倒正缺这样一个人。”
完颜康于晨光中挑眉:“我将来送你的那一份大礼,必定会比他更能吸引你!”
欧阳无忧遂朗声大笑:“我原想一府的小王爷定能豁达些,原来也是这般斤斤计较!” 但他又随即道:“也罢,这人既是守礼之人,他到如今依然因有件事对我耿耿于怀,他既认为那件事是我唆使你的,想来让他去我的无忧山庄,他也绝不肯的。”
这时目光一转,忽指着一处道:“这海浪晃得我整日头晕,她倒是乐意待在海上!”
完颜康随他手指望去,便见一道茜红影子穿梭在甲板上,与那些船工倒甚是相熟,有说有笑,他一对平静眸中不觉也泛起一丝暖色:“她本自海上来,自然与这些人相熟些。”
欧阳无忧回头,目光瞟过完颜康唇边那丝笑色,忽道:“但我也一直很奇怪,拿一夜,你为什么不肯……你至少已明白被人点住穴道的滋味并不好受……”
康王孙自然也已回忆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不由得微微苦笑:“不错,被人点住穴道的滋味既绝对不好受,若再来一次,我也许也是不肯的。”他既说出这一句,他的面色忽悄悄变了,他的神思也已微微飘远,他的声音也已不觉低了下去,“但世间之事,本来就瞬息万变,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
无忧公子本一直在盯着他看,他看到了康王孙的回忆、他面色的变动、神思的飘远,他的面色忽也变动,他的神思也已飘远。
许久后,无忧公子终于道:“你还未说出你的理由。”
完颜康面上暖色蓦地僵住,片刻,才又徐徐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欧阳无忧道:“洗耳恭听。”
完颜康猛长叹出一口气:“我既非禽兽,合该做出那禽兽不该的事情。”
欧阳无忧眼珠子一转,未说话,下刻却忽然笑了。他忽道:“爽快,当真是爽快!我既绝不是个勉强女人的人,你自然也不是禽兽不如的畜生!”他忽仰首大笑起来,再不能自抑。
无忧公子道:“这个答案多多少少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