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要毁了她自己,她还要一并毁了她的女儿,所以我绝不能再束手不管!”
完颜康全身的骨骼已然挣痛,他早已想走,他唯将残存的理智压着他最后的冲动感情。
沈青衣那对洞彻世间罪孽的双目却也正盯着他看,她叹道,“我察少康之智,便知你已全数明白我刚刚说了什么,我也知以少康的定力,定有能力将慕容丑已搅起的那些可怕风波泯于无形。”
完颜康这才霍地立起,他的鼻翼剧烈翕合:“少康未必……未必……能!”
沈青衣却也已将每一个字还清清楚楚叮咛到他耳边:“不!少康,我说过这件事必是为难了你,少康便该知……这世上能真正妥善解决此事的,也唯有一个你而已!”
她道:“我离华岛可以拘禁一个人,一年、两年,或者十年,却拘禁不住一颗心,拘得久了,那只会化成为另一个慕容丑!少康你自然也盼小梳将来还能有些开心的日子,又或者等将来有一日,等沈哭放下心中隔阂,她也会有一个好归宿!你本该是她最能依赖的至亲胞族,你自然也会为她高兴。”
沈青衣这时走到完颜康身后,她将完颜康身后的那道门打开,门外果然已没有人。
只有栏杆上摆着两条热气腾腾的黄黍糕!
还有空空的庭院,依然热烈的阳光,芬芳的四月燕都的风花烟树。
但春风有时也能杀人,春意有时也能伤人,最寻常的真相也能让人伤心断肠!
沈青衣当然知道,有个小姑娘既想把这碗还热气腾腾的黄黍糕在最快的时间送到她手上,她走回到这道门边的时候,便本应有她十六年中最愉悦的心情、最开朗的笑颜……可惜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难以预料且残酷,残酷到沈青衣有一刻也忽有些后悔救下当年的慕容丑!
晚灯映花正开,好一座锦绣簇拥的城。
神思恍惚行走在燕京连绵花灯下的康王孙依稀觉得自己是坠进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但这场梦无疑是场噩梦,那梦又或许已早早就结束,惟他还在梦中,还疑在梦中,如醉、如杀,只得一步步走出那间长平客栈,又一步步走到这无忧山庄来。
因为无忧山庄此刻一定有他要找的人!
纷纷桃花下果然正有一柄剑舞得团团,剑光雪影中但见寒气如四海来逼,每一招都出于寻常水波间,忽千头万浪攒尖突起,每一波澜又都变化出万端杀人之心——这自然绝不会是无忧山庄的剑法!
白驼山庄的剑法只为杀人,每一招都冷冽无情。
但这套剑法却大气磅礴,气象万千。
既气象万千,它杀人的能力本也更强,更天罗地网,绝处无生。
这样的剑法本就很少见,这本出自海上的剑法。
花前的人剑柄一挽,猛将千万道惊涛骇浪般的剑气还收起变成一柄银剑,他的话声也如同他的剑气合而成凛冽一线:“你现在已知道同我打赌的女人是谁!”
康王孙便冷冷怨道:“不错!”
欧阳无忧猛扭过头看着康王孙,目中也已有痛苦:“但你既已看过这套剑法,你当然也已明白我为何要同慕容丑打这个赌!”
康王孙的口中不觉更冷,双目却也更迷茫些,他道,“不错,我也已知道你为何要打这个赌!”
欧阳无忧道:“我知道你心中难免怨恨我,但你也已看到,这剑法甚至还不是临风薤谷的武功,它只是来自离华岛自创的武功!”
康王孙道:“所以呢?”
“所以,只要是出自临风薤谷的东西,它们一定只会比这更可怕,不管是那里的武功,还是那里的人!——所以像她们那样的人,本来我们也绝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撞见她们。”
“不错,她们的确很厉害、也很可怕。”康王孙喃喃道。
欧阳无忧便继续冷笑道:“但我们却绝不能这样轻易就被她们打败!”
康王孙面上的愤怒忽消失了一半:“不错,我们绝不该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不管是临风薤谷,还是离华岛!”
欧阳无忧蓦地又是冷笑一声:“所以你现在可需要一个女人!”
康王孙的双瞳蓦地收缩了一下,但随即松开,冷冷道:“不错,我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女人。”
欧阳无忧猛大笑一声:“那么我的从澜台既已为你备下了女人,你为何还不去!”
从澜台就在这庭院中,就在那片桃花林中,所以康王孙的脚下已一步步朝着它走去。
从澜台四周拦有白纱,那白纱偶为风吹动,它们大多时候又是静的,它们静的时候,那些凋落的红色的桃花便将它的边沿一些些掩葬了,聚成一个淡红碧红的坟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