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贤妃微微起身,动作并不柔婉地福了礼,“臣妾拜见婉贵妃娘娘。”
尽管在已经入宫许久,但洛贤妃仿佛天性从不曾被消磨掉,仍是我行我素,丝毫不会圆滑转圜。
“洛贤妃你且坐着,本宫车中宽阔,待陛下问完话就走。”
封禛却拍了拍身旁软榻,“此次西巡,后宫里朕只带了你们二人随行,西北行宫不比淮安京都,必要时时注意,婠婠你时刻跟在朕身旁就好。”
陈婠点点头,并没有坐过去。陈府的车,就跟在辎车后面,与自己的车马比邻而行,母亲病情越发加重,原本只是诊断头风之症,如今竟是耳晕目眩,无法站起,只得躺着被人侍候。
大哥从天河城带来的药治标不治本,仍需去求访名医才能有一线希望。
渐渐的视力也有些不济,陈婠心中焦急,一心挂念着母亲,心不在焉。
只是略应了声,就准备退下。
皇上却是摆摆手,“洛贤妃先退下,静等候命便是。”
她一旋身儿,就出了轺车,青铜机括控制的门板吱呀呀阖上。
这条路,她并非第一次走,早在两年前时,便已经带着安平独自去天河城找寻大哥,而洛芊芊正是她从路边捡来的,犹记得当时她蓬头垢面,骨瘦如柴,却唯有一双眼睛锃亮。
至于后来入了太子营帐之后,她们二人便少有交集,即便在后宫里,洛贤妃亦没有丝毫的存在感可言,无根无基,倒也逃过当初太后皇贵妃的算计挟制。
如今,竟然能随御驾出行,可见在天子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
至少,比容貌胜过她多倍的温淑妃幸运。
“此车宽广,防御严密,陪朕一起乘车,不必再回去了。”
陈婠抬头,“回陛下,臣妾想…”
话还未说完,封禛已然解释道,“洛贤妃在此,朕自有安排用处,而且,她身手不错,亦可以贴身保护你。”
他想了想,目前仍不能透露关于洛芊芊暗卫的身份,暗卫司素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天子本人,就连朝臣将相,也不会见过其中任何人。
为皇室机密所在,当初洛芊芊蛰伏在幽州城外山路上,正是在执行任务,恰巧遇见了陈婠的车架。
正是那块太子佩玉,才引得她一路尾随,已保不落入他人之手。
陈婠哪里会和一个洛贤妃争风吃醋?只要不威胁到陈家的利益,即便是后宫佳丽三千,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陛下误会了,臣妾是想去陪陪母亲。至于洛嫔,外面风冷,还是进来坐着吧。”
封禛凝着她略显担忧的神色,也许只有在她父母之事上,才会有几分真心。而对于自己,只怕她从来都是无所谓的。
“方才随从来报,说陈夫人喝了药睡下,你先歇一歇再过去也不迟。”
陈婠心知拗不过他,只好坐过来。
封禛拿来她的手,将一枚羊脂玉放入手心,“入宫这么久,朕见你从未带过什么贴身的配饰,打制了一个小玉锁,后面刻有你的小像,便戴着吧。”
陈婠摊开手,定定望入他的眸。
当初,似曾相识的场景,却不一样的心境,那时他出征西塞,陈婠在城台送别。
他道,皇后于宫中安置,待朕归来之期。
但后来,等来的却是温颜私自去西北面圣的消息,而后荣宠恩爱,回来之后便封了贵妃。
这枚羊脂玉更像是一个讽刺的笑话。
封禛见她不收,遂更加笃定了她的想法,便将她手合上,“婠婠放心,朕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陈婠只是笑了笑,她很想反问一句,当初囚禁冷宫,千方百计托人将这枚信物送去正阳宫时,他又在何处?
但转念一想,不过都是些前尘旧事罢了,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转念之间,封禛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他问,“婠婠你相信前世因果么?”
忽然松了她的手,凝眸。两人离得极近,陈婠心头猛然跳顿,恰此时车身不稳重重颠簸了一下,将情绪变化轻轻遮掩去了。
被他扶了起来,陈婠压制住心头猛烈的起伏,似是嘲讽的莞尔一笑,“臣妾只信前尘,不信因果。若有因果,那么陛下定然是有还不完的的债。”
封禛此刻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长久以来的心病沉沉压在心上,他本以为给她极致的荣宠,包容她所做的一切,都不去追究,哪怕能换回半点真心也好。
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徒劳,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恩宠。
即便是日日耳鬓厮磨,只怕心中终究仍是生疏。
“朕有些话,想要问你。”
陈婠望着他异常的神色,心下一阵奇怪,封禛从来皆是予夺予求,杀伐果断,不会有片刻的犹豫。
近在唇边的真相,呼之欲出。
两人心中都揣着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