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步璃收拾好从房间里出来，范雪兰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雨后初晴，水雾湿漉漉的味道混合着草木泥土的清香萦绕在呼吸间。
云步璃一只手落在范雪兰的肩膀上，无言陪着她坐在门口。
刻在心里多年的伤疤，不管过了多久，一旦撕开，仍旧是鲜血淋漓，任何的安慰都显得微不足道。
很多时候，人是需要自己舒缓治愈的。
过了很长时间，范雪兰才扭过头来，对云步璃微微一笑：“很多事情，其实也都是云翼和我自己的猜测，师兄到底如何想的，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不过不管他怎么想，我们之间的师兄妹情谊永
远都是真的，他被人所害，我尽了自己的努力，为他报仇，这也是真的，这就足够了。”
“你能这样想，你师兄泉下有知，一定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云步璃道。
两个人正说着，抬眼间，云步璃看到展念慢吞吞从大门外一步步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文静娴雅的夏蔷。
在距离云步璃还有几级台阶的位置，他停下脚步。
云步璃也未站起来。
兄妹两个就这样对视着，一言不发。
那双相似的眼眸中流淌着完全不同的情绪。
还是夏蔷上前来跟范雪兰打招呼，才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樊先生，您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夏蔷问道。
“等找到了师兄的遗物，我就要回京城去了。”
范雪兰道，她在京城开了救济堂，很多孩子还在等着她，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长久留在江南。
“啊，”夏蔷一脸遗憾，“樊先生，您真的不考虑收徒吗？我是真的很想拜您为师。”
余生还有很长，夏蔷得了自由身，不可能再去给人当丫鬟。
她也不想一辈子都围着展念转，人总是要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才算不辜负了这一生。
范雪兰这次倒是没有一口回绝，只是笑了笑：“你马上就要在江南成婚，可我要回京城，就算收你为徒，也没有时间教你什么啊
。”
“这……”夏蔷抬头看向展念。
“送他最后一程吧。”
展念没看夏蔷，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云步璃脸上。
对于云翼，云步璃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非要说有的话，那一定是厌恶和恨。
但是展念却不一样，他恨云翼抛弃他的母亲和妹妹，让他的童年流落颠沛，吃了很多苦头，但是他也不能不承认，云翼养大了他。
怀着复杂的情绪，云步璃带他去给云翼收尸。
牢房里的味道已经散去了大半，只是在靠近云翼尸首的时候，还能闻到刺鼻的酸臭。
云翼也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就像他这个人，早就在事实流转中丢失了原
本的模样。
夏蔷看了一眼，在旁边吓得直犯恶心。
饶是范雪兰见多了大场面，看到云翼的惨状还是有些不敢直视。
展念让她们两个去休息。
找了一口薄棺将云翼收殓，当日便安葬在了沫南郡城外。
他们安置好云翼的后事，便离开沫南郡，回了江南府。
而在他们离开的当天夜里，沫南郡一带又开始下雨，这场雨持续了五天六夜，造成了一场不小的水患。
云翼的坟包因为不够结实，也被冲开了，棺木中的遗体顺着水流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等到洪水退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块新砌的石碑，斜倒在凌乱的泥土间，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