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将军躺在坐榻上,严冬尽让侍卫拿了床被子来,给自家叔父盖上了,坐在坐榻上坐了半天。严小将军跟莫大将军一向亲密,倒不是说他与莫少将军就不亲密,但自幼严小将军在莫少将军跟前就受教,挨训的,而在莫大将军面前,任何不敢在兄长面前不敢开口的要求,严小将军都是可以跟莫大将军开口要的。
真要找个词来形容辽东大将军府这一家子,四个字就可以,严兄慈父。
莫望北闭眼躺了一会儿,感觉心口不是那么闷了,才又睁开眼,看见严冬尽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两块桃酥在吃,动作看着并不粗鲁,但一块桃酥严冬尽咬上两三口就没了,一看就是这孩儿馋了也饿了。
“路上没吃饭?”莫望北问。
严冬尽听见问话,忙低头看自家叔父,将装桃酥的点心匣推得远了点,嘴里含着半块桃酥,鼓着腮帮子说:“没吃,身上带的干粮都吃完了,良缘已经命厨房做饭了,可我想先吃一点。”
吃说粮食,这又是件让莫望北忧心的事。
“军里有粮食,”严冬尽不等莫望北问,就说道:“真有粮食,铁木塔的军粮都在阿邱哥那里放着呢,足够我们辽东军吃
上一年的。”
“流民死了多少?”莫望北小声问严冬尽道。
严冬尽说:“几万吧,具体的数字要等阿邱哥报上来,叔父,比起军中的伤亡,他们这伤亡算少的了,我没真让他们去送死,流民是最后进铁木塔的联营的。”
“流民都回关了?”莫望北又问。
“还没有,”严冬尽老实道:“我是这么打算的,想从军的,我们辽东军就收了,不想从军的,那阿邱哥那里就发粮食,让他们回香樟城徐愿那里去。”
“让他们去香樟城继续做流民?”
“当然不是,哪能让他们白吃饭?”严冬尽说:“愿意举家留在辽东的,那让给他们荒地让他们开垦农田,还是想着走的,那就让徐愿把这拨人集中起来,派兵送他们走。”
“中原战乱,他们就是走了,也还得回来,”莫大将军低声道。
严冬尽撇嘴,道:“再回来?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当我是念经不杀生的和尚了?见他的鬼去吧,再回来的,全抓军里去,反正军里要人。”
莫望北叹一口气,对严冬尽的安排未置可否。
“陆大哥去办这事了,”严冬尽说:“陆大哥是最心疼粮食的人,他一定能办好这事儿的
。”
“嗯,”莫望北应了一声。
“那这事就听我的了?”严冬尽问了。
莫大将军说:“陆竹生都已在办这事儿了,你还问我这事儿能不能做?”
“可陆大哥一定会来问叔父的,”严冬尽显得忿忿然了,“他们都不放心我呢。”
“这次有谁没听你的将令?”莫望北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没有,”严冬尽笑了笑,说:“大哥把玄铁令牌给我了,军里谁能不听我的话?那些吃里扒外的,都被我大哥和良缘清理掉了。”
莫望北勉强抬手揪眉心。
“头不舒服了?”严冬尽问,半趴了身体,伸了双手替自家莫叔父按太阳穴。
“跟我说实话,”莫望北闭上了眼道。
严冬尽想了想,把自己跟楚安乡的官司说了一遍,最后跟莫大将军道:“他要来告状,叔父你得向着我啊。”
莫望北又睁眼看严冬尽了。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严冬尽说话的声音小了些。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莫望北说:“你当看不见,不就行了?”
严冬尽低了头,嘟囔了一句:“那这事已经出了,我能怎么办?要我给他女儿偿命吗?杀她的凶手已经被朱九抓了,还要我怎么
办?”
是啊,这佳人已逝,莫大将军又能怎么办?
“叔父,”严冬尽喊。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莫望北让严冬尽不要说了。
严冬尽松一口气,这一关在他叔父这里过了,那他就不怕他大哥有了力气的时候揍他了。
“接下来的事,你有什么打算?”又闭眼躺了一会儿后,莫望北突然就问严冬尽道。
严冬尽说:“叔父,我想尽快带兵南下。”
莫望北的双眼呼地一睁。
严冬尽还是替莫望北按着太阳穴,一边道:“良缘和云墨哥的意思,都是我们辽东现在不南下,可想必秦王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要南下,得有兵,有将,最重要的是,我们手里得有粮草,一时半会儿之间,我们可以调集南下的兵马,但我们没办法筹集粮草。”
莫大将军说:“可如今你手里有铁木塔的粮草?”
“是啊,”严冬尽说:“这军粮我带一半走就行,不够的,我走在路上想办法,总之我不想如秦王那王八蛋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