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便一了百了,不会大费周章地协助他们假装设圈套救人。
鸿俊说:“谁发令?”
“你发令。”拉珊道,“大伙儿只等你动手,就一拥而上救回陛下。”
鸿俊点了点头,又问:“巴思有什么法术?”
拉珊摇摇头,说:“大家都没见过他用法术。”
鸿俊只恐怕巴思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强大能力,但哪怕他是什么大妖怪,裘永思有降魔杵,外加李景珑的心灯,倒也不怕他。他的双目紧盯着祭坛中央,手中扣着飞刀,只寻思巴思会从哪个方向过来。而拉珊以为鸿俊太紧张,便开始朝他述说怛逻斯的历史,以及唐军与吐蕃、回纥军在此处的战斗。
自古以来,大食、萨珊、大唐,三方便在此处既联手,又对抗,斗得难分难解,一度争夺小亚细亚与新月河谷的控制权,到得萨珊王朝覆灭后,唐军已回天无力。虽然大食控制了大片的区域,但税收实在太重,少数百姓仍眷念前朝……
“这次救出阿泰,你们打算怎么办?”鸿俊听到此处,突然问道。
“我们再没有复国的底子了。”拉珊答道,“只要救出陛下,也许我们会离开怛逻斯。”
“去哪里?”鸿俊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妖族圣地。
拉珊说:“逐水草而居,建立新的圣城。”
“那不是和咱们一样么?”陈奉突然说了句。
禹州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陈奉不要插嘴。
“若你们的力量足够向大食夺回怛逻斯。”鸿俊又朝拉珊问,“重建萨珊王朝,你们会战斗么?”
“那当然了。”拉珊说,“居鲁士大帝的荣光仍在,谁愿意放弃?”
“就不能共处么?”鸿俊喃喃道,这句话并非反问,而是问自己。
“战争与鲜血是永恒的。”拉珊答道,“亚述人、马其顿人都统治过我们,如今又是阿拉伯人,苦难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去拯救,去解放。”
鸿俊一瞥拉珊,目光十分复杂,拉珊道:“你们唐人没有经历这些,你不懂的。”
鸿俊没有与他争辩,恰好就在此刻,底下拥挤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声,卫队分开百姓,一名身材矮小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缓缓驰来。
“那就是巴思。”拉珊说,“随便你什么时候动手,陛下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说着,拉珊朝向鸿俊,右手持弯刀,按在左胸前。那一刻,鸿俊发现了周遭,守候殿顶的所有的大食卫士的细微动作。他们都提起弯刀,稍稍侧向鸿俊所在区域,不动声色地提起手腕,按在左胸上。
那是萨珊人的某种礼节,乃是对他表达感激。
鸿俊沉声道:“我知道了。”
阿泰被捆在石柱上,听见欢呼声时稍稍抬头,巴思排开众人,已抵达祭坛前。朗声说了句话。
“他说,伊思艾家的……”
鸿俊摆手,示意拉珊不必翻译,只是安静地看着阿泰。突然他有种错觉,仿佛看见了绑在权杖上的另一个自己。巴思之声铿锵有力,广场一片寂静,近二十万人盯着祭坛中央,巴思身材不高,声音却十分浑厚,远远地回荡在蓝天下。显然是在历数伊思艾家族的罪状。
到得巴思说完时,民众又是一阵欢呼。
“你说他们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裘永思与李景珑站在一起,四处观察人群。
“很快就知道了。”李景珑答道。
数名侍从上前,一名侍从手捧托盘,上置琐罗亚斯德的圣物神火戒,此戒象征光明与烈火,在人间之中永存。
另两名侍从手捧两个托盘,一托盘上置经书,另一托盘上置一长匕,以黄金为柄,镶嵌无数宝物,虽作刀匕形打造,却被哈里发称为“圣剑”,常说的一手持经,一手持剑传道,正出自于此。
刹那间整个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侍从将神火戒放在祭坛中央,巴思先按经书,诵读圣诫,广场上所有人随之跪下,巴思之声抑扬顿挫,阿泰则缓缓抬起头,满布血痕的脸望向祭坛。
“我想……”鸿俊在这静谧之中,轻轻地开了口。
拉珊猛然转头,望向鸿俊。
鸿俊右手飞刀一抖,并作陌刀,低声道:“无论是谁在统治这片土地……”
与此同时,巴思手握圣剑,朝向神火戒,举起,现出手腕上折射着阳光的大日金轮,祭坛前祭坛下,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众生平等。”鸿俊闭上双眼,说,“唯一希望的只是再没有杀戮、再没有悲伤而已。”
巴思大喝一声,圣剑斩下,紧接着,鸿俊持陌刀,潇洒一挥!
刹那间刀气迸射飞出,取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先断阿泰背后石柱,再将其锁链一同斩断,下一刻呼啸着掠过祭坛,射向巴思。就在那锁链断开的一瞬间,巴思仿佛于生死关头察觉了危险与恐惧,本能地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