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了眼,语气仿若风中摇曳的一缕青烟,细细如丝,似乎从远处飘过来一般,又好似随时都要散出去。
“我要在王府,等王爷回来。”
极轻的口气,却带着坚定。
老夫人皱着眉头,目光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探寻出来一抹动摇,可是最后她也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由你。”
“祖母。”钟毓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面上带了几分愧色,扶着肚子,慢慢跪下去,“清儿不孝。”
“清儿,”老夫人连忙抬手将她扶起来,“是祖母考虑不周,这件事,并不能怪你,你既然心意已决,祖母也不勉强你。”
她知道,钟毓清向来脾气倔强,一旦做出来某种决定,是不会轻易动摇的。
“你多多保重。”
老夫人说完这话,便将身子放松,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整个人犹如突然进入化境,仿若灵魂已经升华,留在世上的,不过是一具可有可无的躯壳。
回了王府,钟毓清便让池生将阖府的下人都召集过来。
偌大的别苑,人头攒动。
钟毓清目光柔和地扫了一眼众人,轻启朱唇
,“诸位,王府这些日子,有劳大家了,我在此代替王爷,谢过诸位。”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回礼,“王妃,使不得,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钟毓清示意众人赶紧平身,目光中愈发柔和,“如今王府的处境,大家已经已经察觉到了,不瞒大家,自从王爷去了西北,王府便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只不过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吊着,这两日,我琢磨着这口气便要耗尽了。”
她顿了顿,面色平静无波,接着开口。
“这里是诸位的卖身契,”她转身看向池生,“池生,去发给大家。”
池生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将卖身契一一发到他们手里。
众人不明所以,只有几个人面上闪过一抹异样,心里隐隐猜到了钟毓清的用意。
钟毓清接着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是王府大厦将倾,诸位肯定也跑不掉,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大家便好聚好散。我在这里将诸位的卖身契归还,账房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每人多送五十两银子,你们可以拿着银子出去另谋生路,权当是感谢诸位这么多年来对王府尽职尽责。”
众人面上表情出乎意料地
一致,都是一脸凝重。
“王妃,我不走。”
钟毓清摆摆手,“王府的灾难,本来就不应该将诸位牵扯在内,诸位就是走了,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又有几个人跪下来,“王妃,我也不走。”
“王妃,我的月钱太高了,可以给我减少一半。”
“王妃,也留下我罢,我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就是出去,最后也是孤独终老,与其最后死在无人的犄角旮旯里,还不如在王府里干到最后。”
钟毓清目光中带着感动,“诸位,我明白诸位的苦心,只不过,诸位可能不明白,如今降临在王府头上的,是灭顶之灾这种时候,大家肯定都是顾着自己的,我能够理解,王爷为肯定能理解。”
她已经连着数日没有收到裴翎珩的信了,这两日右眼皮总是在跳,夜里噩梦惊醒,她都能看到,裴翎珩浑身是血得朝着她爬过来。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么多无辜的性命,为了权力之争,跟着王府陪葬。
“诸位,王府已经走到了最后,大家聚似一团火,散作满天星,从今往后,便互不相干了。”
能够百年终老,总好过无辜冤死。
众人纷纷跪下。
“王妃,我不走。”
看着面前齐刷刷跪着的众人,钟毓清眼眶通红,她呼吸急促,几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来话。
管家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泪,“王妃。若是您不想要桂贵了,便让桂贵去后山守灵,只是,您千万不要把桂贵赶出府,桂贵在王府里待了二十多年了,同王府早就难割难舍的感情了,王妃,王府就好桂贵的家啊!”
众人也纷纷落泪,一个家奴直接将自己的卖身契撕毁了,“王妃,奴才的卖身契找不到了,这辈子恐怕只能赖在王府了。”
周围众人全都把手里的卖身契撕了,扬起手洒了一地。
“对,王妃,我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您说什么都不能将我从王府赶出去!”
“王妃,您不知道,我是王爷从乱葬岗里面背出来的,若是没有王爷,恐怕我早就死了,是王爷让我多活了十六年,我这条命,就是王爷的。”
另一个看起来年纪同他差不多大的也开口道:“王妃,我母亲快要死的时候,王爷曾经给了我银子,让我请来了大夫,人活一世,要知恩图报,这是我母亲告诉我
的,若是王府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