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苍平静转身的背影,罗真人只感觉冰寒彻骨,好似就连魂灵都要被冻僵了一般。
他真的没法想象,以白苍现在的年纪,入道的年头,到底怎么养成如此恐怖的杀气,又要再杀多少人,才能平复他心中的杀意。
难道真有那种天生杀胚?
虽然出身禾山道,但是自诩为“技术型人才”的罗真人,真没办法理解这种“凶人”的想法。
是夜,静室,月华如霜。
淡淡的檀香萦绕,好似能让人心神安宁、平静祥和。
但是白苍端坐在蒲团上,萦绕在静心宁神的檀香中,心中流转的却是深沉而纯粹的杀机。
只见他面容冷漠地枯坐着,好似泥雕木塑,看不到任何的生命迹象。
可是心中激荡回旋的杀意,宛若长江大河般奔涌不息的热血,却是在沸腾中演奏着嚣狂怒焰的乐章。
他的怒焰滔天,他的杀机凛冽,他的杀意入骨,他枯坐不动的身躯,宛若即将爆发的火山,汹涌澎湃的炽烈情绪激荡回旋,让人难以抑制。
一股股滔天的怒焰,好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成灰烬。
一阵阵恐怖的杀意,又像是将他的心冻结,化作枯寂凛冽的万载寒冰。
那一种嗜杀的冲动,更是让他恨不得当场化作一道流光,杀向百蛮山战场。
但是白苍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以一种近乎于无情的冷漠,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审视着自己的内心。
降服心猿擒意马,我辈方是逍遥仙!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帝王一怒,血流漂杵。
但是比“帝王之怒”更恐怖是,却是“仙家之怒”,可焚江煮海、摧山断岳、毁天灭地、杀绝众生!
他制怒,不是因为要宽恕谁,更不是要跟谁“和解”。
他只是不想让任何情绪,干扰自己的思维,控制自己的心灵,仅此而已。
仇绝对要报,人必须得杀!
但是他绝不会让任何不受控制的情绪,主导自己的行为与选择。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苍方才强行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杀机和冲动,向罗真人索要了这一间静室。
每逢大事须静气,万丈红尘好炼心!
残忍也好,自私也罢,亦或凉薄,或言冷血。
白苍从不回避自己的内心,绝不做那又当又立的伪君子。
他直视自己的内心,放纵情绪的暴虐,然后将其一一收束、压制,从来都只为一件事,那就是:道途!
他在将自己的悲愤、怒焰和杀机、冲动,当成一次“红尘炼心”的宝贵体验,来淬炼自己的一颗“道心”,使得其晶莹剔透、不染尘埃。
听起来好像是在吃“人血馒头”,事实上也是如此。
“只是这样淬炼出来的,到底是道心,还是魔心?”
“道心如何?魔心又如何?天以恒常,不以尧兴,不以桀亡!”
“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回天,杀杀杀杀杀!”
“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善恶不过一心,何须在意?”
“慈悲怜爱,最是软弱无用之物!”
“许我一颗杀心,养我滔天魔意,何愁大道不成?”
“顺我者杀,逆我者杀,天地万灵,无一不可杀,杀杀杀杀杀,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杀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
“男儿横行天地间,心怀暴戾当杀人。”
“………”
“………”
诸般心绪在白苍的心里激荡回旋,好似怒海操舟,令得他的清醒与理智,犹如风中残浊、不断飘摇。
数不清的画面,好似永无尽头。
一个个的念头闪烁,繁杂犹如恒沙之数,旋起璇灭,天马行空。
但是最终,这一切都归于平静,所有的念头都烟消云散,显出一颗明珠般大方光华,澄澈通透的“道心”。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
白苍口中默念,好似有一个新的准绳,约束住了自己肆意王阳、天马行空的心绪,再无半点迷茫。
“锚点”也好,坐标也罢,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甚至于,再回过头去看张河跟孙洪波等人的“失踪”,白苍竟有一种“心平气和”之感,再无半点冲动。
早在他勇猛精进的时候,就已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跟不上自己的脚步,成为他漫长人生中的过客。
老死或者被杀,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这并不代表白苍就此改变了想法,消解了杀意,决定不再报仇。
只是……
“不因怒而妄动,行事夫唯谨慎,方可长生久视!”
“绝不打无准备的仗,方可杜绝无谋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