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听了王暖的话,心头一滞:“阿暖,何苦这样呢……”
玄乙了解王暖,若她心里彻底没有了裴澄,是断不可能跟他有什么首尾的。
作为旁观者,玄乙深知驸马公孙再遇是个很好的人,他有裴澄的痴,却没有裴澄的优柔,虽然病弱,却是很有决断的一个人。加上他的出身和相貌,玄乙一直相信,如果他能有如常寿数,王暖爱上他只是时间问题。
可偏偏,他在王暖尚没有爱上他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了。
王暖自愿为他守丧,应是有些想要补偿他的意思。
大衡开国以来,公主为驸马守丧,还是头一遭,玄乙本以为,以王暖的傲气,这便是她能为公孙再遇做到的极致了。
可如今她说,她生生世世只有公孙再遇这一个驸马。
玄乙分不清,王暖这是在惩罚自己对公孙再遇的“背叛”,还是在报复裴澄对她多年的辜负。
可无论是什么,都太苦了……
王暖却笑了笑,坦荡极了:“我爱裴澄。”
“我知道。”玄乙当然知道,她同他们两人一起长大:“所以阿暖,不要难为自己。”
玄乙对陈天忌使了个眼色,陈天忌便起身去一旁赏景了。
王暖这些年一直不太愿意谈及裴澄,玄乙知道,那是因为裴澄深深伤害过她,这份伤害指向的,不只是王暖作为女子的春心,还有她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尊严。
如今王暖愿意同她聊聊,不啻于将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她看。
玄乙当下能做的,便是让陈天忌回避这份疼痛和屈辱。
王暖,她可是大衡王朝最尊贵的公主啊……
将这份儿女情长中的狼狈,留在她们姊妹的闺房便好。
再好的男子,因着这男尊女卑的世道,都不可能全然体谅女子的,便不必窥见了。
王暖知道玄乙的好意,报之一笑,但这笑容极苦:“可是恨比爱更多些。”
“阿暖……”
“因为爱他,因为经年的求而不得,是真心也好,是不甘心也罢,我都愿意与他欢好,我并不后悔那些夜晚。”
“既如此,那便跟着自己的心走。”玄乙劝说道:“裴澄确然是个混账东西,但我同他自幼相识,有一点我能替他担保的。他既然要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阿暖,你再最后信他一回好吗?”
“可我不愿意。”王暖的眼神苍冷坚定。
“为什么?”玄乙不明白。
王暖喝了一口茶,似乎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能说接下来的话。
“公孙再遇临终时,我问他有什么愿望。”王暖的眼睛变得柔情起来,这份柔情,由满满的泪水打底:“他说,他想让我看看他,抱抱他。”
说到这里,王暖的泪水决堤而下:“他样样都比裴澄强,出身、样貌、性子,甚至才学……输给裴澄的,无非两者,一是阳寿,二是我这没良心的人。”
“阿暖……”
“玄乙,我何其自私。我明明知道这样对不住公孙再遇,可我爱了裴澄那么多年,到头来,仍旧想尝一尝同他相爱的滋味。可是我这样,把心给了裴澄,把身子也给了裴澄,若最后,将本属于公孙再遇的夫君的名分也给了他,那公孙再遇这一生,也太不值了。我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玄乙再也听不下去,将王暖紧紧搂紧怀里。
玄乙的脸上也都是泪痕:“阿暖,驸马在天之灵,看你这般自苦,心中该多难受啊。他一定也是希望你余生幸福安乐的。听我说,别钻牛角尖。我来之前已经给裴澄写了信,用的快马加急,应是比陛下召他回来的诏书还要早上几日。咱们等等他,他们男子在朝堂上能想的法子,比咱们多些。这桩事一定能平安揭过去的。你听话,别胡思乱想……”
王暖没有再说什么,只哭了许久。
玄乙和陈天忌离开护国寺的时候,天边已经现了晚霞。
两人都走至大门处了,王暖追了几步上来,叫住了他们。
王暖此刻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明媚神色:“玄乙,万一,我是说万一。此事不能善终,我……结局不好,有桩事我想拜托你。待我死后,我不想入公主皇陵,我想同驸马葬在一起。”
王暖这句话又如厚重一拳打在了玄乙的心口上。
王暖这样说,是因为大衡王朝有规矩,后宫、王府、公主府之中,嫔妃、媵妾、驸马,自戕者、犯律者、早夭者,不能入皇陵,只能在皇陵边上设坟塚。
公孙再遇英年早逝,便是在皇陵边上另建了墓地。
王暖这句话,颇有交代后事的意思,玄乙喉头又开始发梗。
陈天忌见玄乙这般,知她已是说不出话,便朗声回了王暖:“公主现下言说此事还尚早,几十年后的事,便几十年后再做决定吧。”
……
裴澄收到玄乙的手信时,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