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凌熠辰,他的手轻轻握住她的臂膀,力度适中,既不显得粗鲁,也不过分温柔,仿佛在尝试将她游离的思绪牵引回现实。
他的眼神中同样流露出对于答案的渴望与迫切。
“我……确实已有了身孕,但是……”
嫣然欲言又止,那句话卡在喉咙,难以启齿。
如何能轻易说明,这孩子来临的不解之谜,以及它为何偏偏属于大少爷。
额头的汗珠细密渗出,正当她纠结无助之际,一旁的凌予策及时介入,为她解围:“你这段时间并不在京中,况且这是我与嫣然之间的事,她怎能随意相告。熠辰,你先松开她,别吓着她。”
大少爷总是这般体贴周到,但在嫣然听来,这份温柔中似乎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情感复杂。
她本想替凌熠辰辩白,说他并未令自己感到害怕或伤害,但一瞥见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慌乱与焦虑,心口就像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酸楚难耐,只留下她呆立原地,哑口无言。
“二少爷……”
她低声呢喃,而凌熠辰却只是垂眸不语,深邃的眼神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嫣然的世界一片模糊,恨不得这一切即刻结束,让她逃离这个压抑的空间。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用轻松的语调打破僵局:“凌熠辰,我没有故意隐瞒你,红姐姐也说过,世间男子大多不过如此,你放心,等出了宫,我自会避开,不再让你为难。”
“你这是在胡说什么?”
凌熠辰的目光如深渊般锁定在她的脸庞,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不经意间滑落的泪水被他轻柔地拭去,唇边挂着一抹复杂难辨的微笑。
“我怎会容忍不了自己的骨肉。”
这句话落下,他的眼角仍有泪痕固执地停留,似乎在抗议这不公。
嫣然仿佛没有听见,双唇微张,愣在当场。
熟悉而略带玩笑意味的轻敲落在她的额头上,凌熠辰咬牙切齿,脸上却是装出来的愤怒与责备,那表情既是埋怨又似乎包含着疼惜:“难道你以为这孩子不是我的血脉吗?”
回想起今日街头那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凌熠辰至今仍心有余悸。
假使事先知情,他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危险发生的。
不,应该说,若是事先有所察觉,他根本不会允许嫣然独自留在凌府,定会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她身边。
嫣然捂着额头,如同梦境初醒,一片迷茫。
而凌熠辰那坚定不移的神色,就如同晨曦中的一缕阳光,穿透了她心中密布的疑云,使她那无数次的揣测与假设,最终尘埃落定为不容置疑的事实。
她心中悬吊已久的巨石,伴随着这份确认,轰隆一声,重归平静。
嫣然的眼眶再次被泪水浸润,但这一次,那泪水不再是苦涩与困惑,而是前所未有的释放与轻松。
她和大少爷之间,素来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从无半点越界之举,那么,大少爷又缘何……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投向那个身着青衫的背影,然而,在接触到大少爷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暗沉与复杂时,她的勇气仿佛瞬间被抽离,满腹疑惑和不解随之默默吞回。
她的心底,犹如被一块无形的石头压住,沉甸甸的。
“好了,凌二,你在我面前也太不拘小节了些。”
皇帝轻咳几声,以一种微妙的平衡打破了这份凝固的气氛,表面上似乎是在责备凌熠辰,但实际上,那话语间流淌的,尽是包容与理解的温度。
凌熠辰平日里便不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此时也只是敷衍地拱手作势行礼,却未曾想到被凌予策抢了先机。
凌予策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至极:“皇上言之有理,凌家的家务事惊扰到您,确是不当。今日上奏,只为请皇上能够早日确定凌府爵位的继承人,毕竟,这关乎凌家的第一个血脉……”
嫣然感受着凌熠辰轻轻握住她手腕的力度,那是一种微妙的安慰,紧了又松,伴随着他淡淡的话语:“是的,这确实是凌家的首个骨肉。”
京城之中,向来有着严格的规制,王公贵族的继承问题,尤其是婚前的爵位确定,更是不能有任何耽搁。
尽管凌熠辰和凌予策尚未成家,但孩子出生后爵位的悬而不决,已显得颇不合时宜。
众人尚未从这份突如其来的转折中回过神来,凌予策已毅然决然地撩起衣袍,松开手中的玉杖,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坚决与恳求:“予策无能,恳请皇上恩赐,允许熠辰尽早接续凌家的爵位。”
御书房内,静谧得几乎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响,连远处侍立的宫人们也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一抹明黄的口谕。
嫣然心中波澜起伏,目光在凌熠辰与凌予策之间游移不定,充满了困惑与不安,她却不知道,这爵位早已默定给了凌家长子,只待数日后的正式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