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傍晚,杨三姐才提着篮子和两个哥哥从山上回来。
余采薇心想即便只能吃野菜,好歹先填饱肚子再说。
然而,当她看到篮子里几个鸡蛋大小的牛肝菌和一些黑木耳就绝望了,加一起估计一斤都没有,一家五口人怎么够吃?
她想起来了,原主就是舍不得吃被活活饿死的。
按理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林家村坐落于大淮山脚下,怎么也不可能连野菜都吃不饱。
事实上大淮山上面有个天池,唯一蜿蜒而下的这条溪流贯穿了三个镇子,养育了上百村落。
近几年,大淮山一带梅雨季延长,天池水位暴涨引发洪涝,把溪流附近的村落和田地淹没大半。
林家村还算好的,村庄地势高没什么事,只毁了田地,人员伤亡不大。
庄户人家在地里刨食,庄稼颗粒无收,即便官府减免了赋税,村民还是食不果腹,无奈之下不少人为了活命出去逃荒。
剩下的人没有吃怎么办?
只能进大淮山找吃的,周围这么多村落,山里有多少东西够吃的?
便是野菜,也很难寻到。
杨三姐提着篮子说:“娘,今天我们运气还不错,找到些蕈和耳子,你等等,我这就去做饭。”
蕈是这个时代对菌菇类的统称,耳子就是黑木耳,当地的土话也叫黑耳朵。
杨二郎见家里没水,勤快的拿着木桶跟着去了溪流边。
杨大郎则是关心的问余采薇:“娘,你感觉怎么样了?”
余采薇饿趴在木根桌上,有气无力的说:“一时半会死不了。”
杨大郎闻言,眼眶兀的一红,带着哭腔说:“儿子没用,这么大的人了,连让娘吃顿饱饭都做不到。”
怪不了杨大郎没出息,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
杨大郎和杨二郎也曾想去镇上找活计,可荒年灾害,最不缺劳动力。
甚至有人分文不取,一家老小卖身地主或富贵人家,只求一日两餐温饱。
想找一份活计何其之难!
余采薇说:“哭什么,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杨大郎把没流出来的眼泪擦掉,难为情的说:“要不我一会去阿婆那里问问,看看能不能在借点粮食?”
老杨家要是顾及原主母子,轮得到她借尸还魂?
几个孩子去借粮食十有八九空着手回来,搞不好还得被奚落一顿,半点尊严没有。
“不用,明天娘和你们一起进山找吃的。”
“可是你的身体”
“说了一时半会死不了。”
余采薇口气有些生硬,独居惯了的她突然变成四个娃的母亲,即便有原主记忆做铺垫,也无法立刻适应。
不一会,杨二郎和杨三姐回来了,几个孩子一起搭手生火做饭。
采来的蕈和耳子放进陶罐里,唯一的配料就是水,家里连盐都没有,更别指望油。
煮出来的汤真就是汤,除了余采薇的竹节碗里,其他人碗里几乎找不到蕈和耳子,汤水呈现出深褐色,像极了电视剧里冒着热气的毒药。
余采薇知道几个孩子是舍不得吃,想留着下一顿,心里不免有些动容。
她没力气去劝大家捞点蕈和耳子一起吃,拿起筷子先动手吃了起来。
口感和意料之中的一样,一点都不好,清汤寡水没一点咸味。
也不对,细品,还有点牛肝菌中的土腥味!
她虽然跟着奶奶长大,可从小家里有地,也没碰上过荒年,柴米油盐的基本所需,家里从来不缺。
这种苦日子,远超余采薇的认知。
尽管如此,她还吃了整整两大碗汤,事实证明,人在极度饥饿时,只要不是心存死志,再难下咽的食物,也能大口朵颐。
胃里有了底气,余采薇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在附近走了走,去亲自感受所处的环境。
抛开贫困不说,其实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放眼望去,溪流对面向南,一条大路横穿村落,两边坐落无数木头建造的古朴房屋,家家户户都有小院。
夕阳余晖笼罩下,一片金黄中炊烟袅袅,宁静而又祥和。
溪流北面有很大一片空旷绿草地,稀稀疏疏长了些白桦树,再往北就是蜿蜒跌宕的大淮山脉。
初夏时节,山林翠绿,茂密旺盛,巍峨屹立在天地之间,宛如一位守护者,令人心生敬畏。
偶有妇人提着篮子从山里挖野菜出来,看到余采薇也不打招呼,甚至有的人还嗤之以鼻。
在村妇眼中,和离也只是比休妻好听了一点,她依然是一个被男人休了的弃妇。
再加上张翠柳动不动在村里嚼舌根,说她勾引林大壮,骗林大壮钱,村里妇人更加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