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白师妹还晕着，不如先送她去客房再调查此案。待将她送回房，楚潇辰跃上屋顶坐着端详验尸报告。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四周寂静，他困意渐起，不知不觉间昏睡过去……
癸子十六年，腊月初八——
宫墙外的腊梅斜进几朵，他的墨发染上雨雪。亭中男子一身白衣，背影单薄，青丝如瀑，美如画卷。
他正襟坐在亭中的地上，正是寒冬腊月，他却连一件冬衣都未添。他的四肢被铁链拴在柱子上，被铐住的地方淤青。
池畔对岸，那红衣女子头戴金簪，仅是回眸却摇曳生姿。她见那人的双眼被白布蒙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琴上。
她快步上前去，刚走近亭子便听见他冷声道：“草民参见陛下。”随后他的头微微低下，手指拨弄琴弦，琴声悠远凄切。
想来这新进宫的琴师是将她当成父皇了，不过她未出声打断。一曲完毕，他却又弹奏起另一首曲子。
“你可否先停一停？本宫想问你几个问题。”那琴师怔愣一瞬，这女子的声音清冷温柔，全然不是常跟在陛下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该有的语气。
他停下指尖动作，想来这个时辰陛下也不会来此，已经有些晚了，而且他弹琴时也不会有那些淫乱之声传出。
“敢问这位娘娘为何来此，是草民唐突。”她见此人声音有些颤抖虚弱，将身上狐毛大氅解下，披到他身上。
“我自称本宫，但除了宫中妃子，不能是其他身份？”他沉默不语，宫中之人皆看不起他一个琴师，向来是冻着他……
“常青芜，熙朝十一公主。你呢，姓甚名谁？”他曾听说过宫中有八位皇子，六位公主，但公主大抵被送去那些仙门世家议亲。
如今，除了皇帝身边千恩万宠的嘉安公主，便只剩她。十一公主不得陛下宠爱，常年是寻仙问道，他了解的不多。
不过，他仍不想与她交谈，他的身份冠以其名只会引人笑话。他说道：“草民滦影孤，扬州滦氏。”
常青芜道：“江南一带传你琴艺精湛，琴音如人超凡脱俗。所以，你怎么愿意留在这肮脏之处？”
他不禁讽刺一笑，说道：“在下不愿，但由不得我。”她深知父皇昏庸无能，这后宫更是淫乱，只怕这琴师是给舞妓奏乐罢了。
“你的名字，很好听。人如其名，清高自持。”滦影孤惊喜之余有着错愕，只不过一秒便化作乌有。
“不知公主想说什么？再清高又有何用，在这纸醉金迷之地终究只会麻木。”常青芜并未否认，天临城及涿郡都有动乱。
那些地方的百姓民不聊生，又遇旱灾，颗粒无收。皇上沉迷美色，整日宿在笙歌醉梦中，误杀忠臣，重用贪污之人。
朝中可用之人寥寥无几，去年有些文人在背后作诗作以进谏，却尽数下狱。吴将军出征，上奏要军饷的折子尽数堆在书房，一封都未回……
常青芜听懂他话中之意，道：“官场昏庸腐败，亡国是迟早的事。但你想清楚，这皇宫纸醉金迷，但百姓苦不堪言，边疆的战士尸骨未寒……”
滦影孤自嘲道：“在下这副样子，如何入得公主的眼？”常青芜缓缓蹲下，左手轻触到他脸上侧边白布。
滦影孤尚未反应过来，却听她说：“你的眼睛，也该如这池水一般清澈。我会医术，这双眼睛，我给你找来。”
“在下并未盲，只是不愿看这世间庸尘。”话毕，未等她做出反应，滦影孤轻握她的手，扯下他眼前白布。
他抬眸，只见她眼睫微动，朱唇皓齿，青丝披肩，宛若人间惊鸿客，竟不似俗人，倒似画中人。
常青芜有些惊艳，眼前之人一身白衣，青丝如瀑。他抬眸那一瞬，雪世如画，眼眸深邃，院中景色黯然失色。
她回过神，道：“你既不愿这世间俗物脏了你的眼，又为何扯下眼罩？”他不动声色，却更入木三分。
“是，但眼前人并非俗尘，而是自踏云端，扶摇直上。”常青芜笑笑，只当他是明白她的用意。
她不再言语，只是替他解开腕上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