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张伯啸十分气愤,本想说柳娘子是什么人我远比你明白,你这等勋贵子弟,如何知道百姓生存不易,可他突然不想说了。
因为这样的话于魏修而言不过是废话,他出身富贵,从不曾受过冷挨过饿,就算得知百姓生活不易又如何,那也不妨碍他目中无人,视百姓如草芥,他不曾和裕王的人同流合污,不是因为他心怀天下,只是教养深入骨髓,他看不上那等子蝇头小利。
张伯啸想明白这一点,也不想再与魏修争论,甩手便要离去。
魏修哪能这般放张伯啸离开,当即开口:“张大人,此事于我十分重要,还请您多想想。”
魏修竟然是首先低头的那人,张伯啸忍住回头冲动,想对魏修说一句:你也有今天?
“原来如此。”张伯啸冷冷道:“可惜,我与柳娘子帮不了魏大人。”
“不会。”魏修不放弃:“她与扶柳乃是好友,她离开汴京,定会去找扶柳。”魏修再顾不得那几分男儿自尊,若被世人所知,他的外室出逃,这对他而言就是个耻辱,他决不允许此事发生。
她?张伯啸想起那日与扶柳水中观荷的女子,那是个和扶柳截然不同的女子,仅从容貌上便可窥见。
她们二人是好友,也定会有类似的性情。扶柳坎坷半生依旧为自己而活,而那女子想来也不是个愿意困守后宅的人。
张伯啸记起了更多,魏修似乎有个爱妾,十分宠爱,想来便是那女子。
如今那女子出逃不成?张伯啸甚至想为春晓喝彩,只是又担心民间多有危险,于一个美貌女子而言更是如此。
“魏大人。”张伯啸想了想,转身时面容十分恳切:“此事出你口入我耳,定不外传。”
“只是,柳娘子的确未曾见人,况且我们从苏州而来,行程赶得急,错过也是有可能的。”
见张伯啸身影渐渐远去,魏修坐回原座,面上是少有的茫然。
春晓出逃于魏修而言颇为复杂,先是突发情况的震惊和不解,金屋已置,一生顺遂于春晓而言已是最好的出路,她为何不愿意?
震惊之后是愤怒,恼怒于春晓竟敢玩弄他的真情,他魏修捧着一颗心就这样被糟蹋吗?等抓到了春晓定要她好看!
再之后则是猫捉老鼠般的玩乐,魏修对自己很自信,他不可能找不到一个举目无亲的人,更何况春晓容貌出众,就连当日青楼妆容也能看出两分清丽。
可汴京无人,苏州无信,魏修渐渐失了方向,天地之大,难不成从此再也找不到了吗?
魏修起身打开所带的书册,而其中有一张画卷,上面画了几个女子,或笑或嗔或静或动,她们面容并不完全一致,却让人明白这是同一个人。
这是不同妆容的春晓,连南安时的模样魏修也记得清楚,他早已派人拿着画卷寻人。
魏修手指在纸上轻轻划过:“春晓,你最好躲得好些,躲得久些,莫要被我找到。”躲好些让猫捉老鼠的游戏更久些,躲久些让他怒气消散些…
“阿嚏……”春晓默默打了个喷嚏,钱六娘默默将雪娘挪得更远了些,他们几个人正窝在一处商讨去哪处落籍。
本来钱六娘一家人有些犹豫,但春晓声明落籍买田所需钱银都由她出,落籍之事仿佛变得理所当然,如果能光明正大地活着,谁愿意像只老鼠一般苟活于深山老林。
彭五郎依旧如往日一般沉闷:“我已查过,隐户不能落在汴京城内,需服三年傜役方能落成农籍。”
“而且汴京下县城地价不便宜,也少有人卖。”
钱六娘听完,脸上笑容少了许多,这样的事情她早就明白,汴京乃是国都,皇亲国戚、勋贵侯爵数不胜数,哪里是他们这等隐户能进得去的地方,可就算是下辖县城也难,傜役本就辛苦,一年已是要了半天命,三年……这命可别想要了。
春晓倒没怎么吃惊,她在魏修身边呆了有段时间,纵然多与魏修在床榻之上,但也了解到不少东西。朝廷对于隐户一直有些无所谓,来就服徭役,不来就别倒霉被抓到,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傜役能不能用钱抵?能抵的话,三年多少银子?”春晓思考后,问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若太多了倒有些麻烦,因为她现银带得不多,多是些金银首饰,若一次典当太多很容易被人怀疑。
彭五郎闻言吞了吞口水:“若是别的地方,一年傜役是两银子。”
“可汴京下面的县城人多富庶,都不愿意去,便涨了价,现下,现下听说一年要,要十两银子。”
“什么?”钱六娘尖叫出声:“一年十两银子,三年岂不是要三十两银子,我记得上好的田一亩地也不过五两银子。”
彭五郎吹头道:“田也贵了许多,我先前去问,一亩普通的田要七两银子。”
这下钱六娘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已在山林中待了许久,早与外面世界有了割裂,现在听到物价飞涨接受不了也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