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大国如烹小鲜。”魏修提了一句:“官家便会下厨吗?”
春晓听得一笑:“大人促狭。”
“哈哈哈,官家好说话,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虽然妄议皇家是大罪,可天下人都爱说些皇家趣事,尤其是官家少年之时游历江南几路,传闻在画舫游连忘返,甚至还留有皇子皇女。
反正每条花船的老鸨都说自己见过官家,还曾春风一度。
“国如此,府如此,县如此,家也是如此。”见逗笑春晓,魏修心情更好:“我并非事无巨细,只是事涉民生,我得多加留意。”
“平江府临海,海上贸易频繁,总有人想要借此牟利。”说着话,魏修的声音渐渐低沉许多:“商人逐利乃天性,可他们不该将普通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曾在福建路待过,当初水灾你应该也清楚吧?”魏修看着春晓侧脸问道。
春晓神思恍惚,说来可笑,她之前还真不把自然灾害当回事,总觉得发生什么都有上头顶着,而水灾和海啸地震这些比起来似乎很小。
直到南安城外哭声震天,连县衙都有所耳闻。
王英安没本事怕死,他根本不敢放灾民进城,但他又没有太狠心,反而开了粮仓,在城外赈济灾民。
这副模样,春晓十分看不惯,她总觉得王英安还可以做得更好,可她只是个丫鬟,没法做太多,只能以身作则,跟着第一批运粮的捕快出城施粥。
然后春晓就被抢了。
饿到极致的人是没什么理智的,他们难以抵抗米汤的香气,纵然那只是一锅没什么米粒的汤水,纵然衙役手中长刀见血也挡不住像蝗虫一样涌来的灾民。
好在王英安谨慎,城门布下不少兵马,几乎是他能动用的所有人,衙役们仓皇逃跑,春晓也因着赵静嘉身边大丫鬟的身份捡回了一条命。
灾民没有理智,王英安破口大骂,不想再动用县中粮食,谁料去引得南安县民众十分慌乱,以为水灾也波及到了城内,一时间囤积柴粮的人不在少数,黍米一夜之间涨了十倍,而涨价越快,民众越是要囤。
王英安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拿出了粮库粮食,好歹平了平物价,而这背后便是几大粮商的手段。
家中有粮,南安城中却无欢声笑语,因为家中所有的钱都被拿出来买了高价粮,如今贱卖也没有人要,一时间哭天喊地,竟比城外还惨烈一些,有些人家甚至为此自杀。
没有死在天灾,而死在人祸,春晓想着便觉得浑身发寒。
“我曾亲眼见过。”春晓吐出这句话时还有些不敢细想,南安城外的乱葬岗有多少人是因此丧命,而那些粮商还是王英安的座上贵客,因为府衙粮食不多,日后还得粮商们多多照顾。
魏修察觉到春晓瑟缩之意,将人揽在怀中极为呵护:“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在,我才要时时注意。”
“家中也是如此。”魏修生硬地转了话题,明明他想要春晓知道这些,一方面是想让她放弃那些虚无缥缈寻求自由的想法,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她知道世间诸事,管家重责。
既然说了让春晓当家,魏修便没想过将此事当成玩笑。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魏修从不曾轻视一家之事。
可春晓的紧张害怕,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心中又后悔:何必这样早呢?就连他不也是中了探花郎为官后才明白世间诸事,春晓先前不过后宅女子,对外面不清楚,又何必这么快让她知道这些呢?
这时的魏修全然忘了春晓曾在南安县鱼龙混杂的倚翠楼极为轻松地打探消息,又在各地游走,连他都不曾有过半分消息,这样的春晓哪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弱女子,她的见识甚至超过一般男子。
“你可以从细处看起。”魏修拿过账本,上面有针线首饰,又有厨房餐食,更有书画珍宝:“这些并不是一成不变,就像这茶。”
“好茶自然贵,却不是说便宜的茶永远便宜。”魏修解释道,甚至放缓了语速,好让春晓能跟上他的思路:“有时候普通的茶也会涨价,譬如某处产地受了水灾,减产太多,物以稀为贵,价格也自然上涨。又或者得了哪位名士喜爱,在诗词中称赞,也会名扬一时。”
“譬如白茶,从前只在福建路听说过,可福建路大水,白茶反倒有了些名声,再加上问山先生大力推崇,如今白茶反倒深受读书人喜爱。”
说着魏修突然一顿,又抓起春晓的头发:“你可知道问山先生是谁?”
若是从前的春晓,魏修可以断言春晓不认识,可现下嘛据向南说,彭昱待春晓极好,又在骆辉手下将人护住,若没有问山先生彭季宁的名字,彭昱保他自己已是勉强。
春晓的眼睛不自然眨了两下,看得魏修动作越发慢条斯理,可腰间的手已然攀到春晓腰间,将她紧紧搂住。
“问山先生的大名,妾身自然听说过。”春晓不知道魏修查了多少,可那日向南在彭昱处看到了自己便能说明太多东西,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