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僧人,所犯罪行却罄竹难书。”萧绫羽内心摇头感叹。
顾焱之俯视陈铭:“人赃俱获,铁证如山,陈侍郎可有分辩?”
陈铭一直沉默,冷眼看着这一切。闻言,却突然冷笑几声:“臣认罪,但是此事皆是臣一人所为,是臣用那赃物贿赂于他,是臣引诱他欺辱良女,是臣让他帮忙遮掩罪行。千错万错,皆我一人之过。”
他垂首重重磕了一个头。
顾焱之目光一凛:“大人念及旧情,可法不容情。”
顾焱之接着道:“般若寺监院原先是你的同乡,你二人一起寒窗苦读,屡试不中。但是后来你却一举夺魁,此人善妒,竟然剃发出家,青灯一身。侍郎为人善良,自觉有愧于他。此人入佛门却不改心性屡次向你求取金银,可侍郎大人为官清廉,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贩卖假琉璃。”
苍梧接话:“殿下已然查清此事,你莫要遮掩,方能有回旋余地。”
谁知,陈铭听后却发狂了一般大笑几声,声音回荡在堂中,阴冷凄切:“殿下所言当真完美。”
“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根本就没有为其遮掩。我好不容易考得功名,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最贫困的时候甚至食难果腹。我不靠任何人,一步步爬上高位。工部侍郎,三品大官,听起来威风凛凛,可实际呢,我却一穷二白,孑然一身,处处遭人排挤打压。还因为出生不好处处遭人耻笑,他们架空我,欺压我,霸占我的房产,我势单力薄,手无寸铁,他们逼迫我不许说出去。我只能屈居偏僻宅邸,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我掌管府邸修建,可京城中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何其可笑。只有我这个昔日同窗尊重我,不离不弃。我自然要倾尽一切回报他,他的所作所为,皆是我一一引导!”
说完,他长舒一口气,仿佛把积压多年的怨恨一下子释放。
在场大臣皆是沉默,不发一言。
“报。”一个小兵跑了进来。
“捉住了!般若寺监院昨日离奇失踪,属下等人一路搜寻,方才在城外找到,此人已经押送至往大理寺刑狱。”
小兵说完,陈铭突然瘫倒在地,掩面哭泣。再抬头,眼神麻木涣散,他摘下乌纱帽:“微臣认罪,但凭处置。”
顾焱之沉默半晌,他不抱希望,但是还是问道:“琉璃案牵涉众多,背后可有人指使大人这么做?”
陈铭这么多年一直一贫如洗,足见此人心性颇高,且不懂经商。必定是幕后之人看出此点,利用他造出了这假琉璃案。
陈铭摇了摇头:“殿下查出了琢玉坊,必然也查出了那两个散播谣言的波斯商人。这批假琉璃最早来自域外,就是他二人走私而来。”
陈铭守口如瓶,不肯交待出幕后之人。他说的话,顾焱之一个字都不信。
鬼市,应该早就找好了替罪羊。人非草木,都有软肋,一旦拿捏,便听之任之。陈铭是不会说的。
顾焱之起身对着大理寺卿行礼:“既如此,后面就请裴大人处置。”
大理寺卿起身回礼:“自然自然。”
顾焱之垂眸看顾青昀,对方脸上青白交接,好不尴尬。
他冷哼一声:“七弟既然查清楚了,为兄便不多叨扰。”
顾青昀环视在场众人,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萧绫羽心里暗自思忖:“顾青昀这么一闹,便是公开宣布与顾焱之的对立关系。皇帝留下一个三皇子作为考题,意在观其今后在竞争中如何权衡,甚是高明。这才是皇帝真正的开府礼,先极尽宠爱,再当众打压。稍有不慎,便是一朝凌云,一朝尘泥。”
她回神看向顾焱之,对方从始至终对顾青昀的到来都未表现出半分惊讶。
苍梧命人把陈铭带了下去。
在场官员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他们之中难免有购买过假琉璃之人。只要查金条上的烙印,顺藤摸瓜,他们服用极乐散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在北宸,此等药物侵害意志,上面明令禁止官员以身作则,不可沾染。
几个相熟的大臣默默对视一眼,瞬间做好了串供的准备。
顾焱之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羊皮图卷。
众人顿时屏气凝神,紧张不已。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大理寺卿身前,缓缓开口:“此为琢玉坊假琉璃的具体流向,对裴大人或许有帮助。”
大理寺卿接过。
顾焱之转身道:“宴席继续。”
在座各位眼中闪过惊讶,纷纷松了口气。
“不过短短七日便水落石出,七皇子果真智勇无双,断案神速啊。”
“七殿贤才,微臣佩服。”
几位大臣审时度势,立马表忠心,意图加入顾焱之的阵营。
顾焱之颔首,但未发一言。见他无意追究,众人悬着的心逐渐放了下来,丝竹声响起,宾客们继续推杯换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