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天色很暗沉,没有飘雪,刮起的寒风穿过城楼墙垛,像刀子般割在脸上。
卫云远安静地站在墙垛后,风撩起衣摆如同展翅的鹰,却飞不到想去之地。戚白无声陪在身后,看懂了侯爷淡然脸上隐藏的落寞。
在等候的这半时辰里,他至始至终不曾听见卫云远开口,从出府到踏上城楼,那股隐藏的愤怒逐渐被冷风消散,无影无踪,让人看不明白。
“院里的那棵树挂了多少木牌?”卫云远淡漠地出声,脸上很平静,看不出异样。
戚白沉默了一会,说话声里夹着淡然哀伤,“二十四块。”老侯爷当初亲自挑选的侯府四十八护卫,已经去一半了。
场面一时沉寂下来,唯有寒风呜咽。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城墙底下终于传来一阵骚动,城门校尉领兵开路,肃清官道两旁滞留的百姓,连正走在上面的也都赶到路两旁去。
片刻之后,由锦衣卫为首开道的一行官员慢悠悠骑马走出城门,后面跟有好几辆马车,再往后是运送粮食的马车。这支队伍大约五十来人,而卫云远要找的人就在那辆华丽的马车中。
这些人是那日早朝被瑞昌帝派去赈灾的官员,工部、户部各自抽派人手,兵分两路,一路有东宫太子赵黎坐镇,出南门往周县;一路则是华崇宫三皇子赵昇带头,出东门往潼县。今日正是祭灶节,这两位一走怕是除夕都赶不回来。
要不是卯初时一支利箭钉在了侯府的廊柱上,而箭身绑着一封信纸,里面写了长街刺杀的幕后真凶以及锦衣卫牢房刺杀的黑手,皆指向下方那辆华丽马车中坐的人。
“赵昇。”呢喃落在风里,卫云远凝瞩不转,非常冷静地望向逐渐远去的马车,吩咐道,“大白,本侯要林国舅的把柄。”
“是。”戚白挺直腰身,神色严肃正经,虽然不明白侯爷突如其来又消失无影的怒气,也不懂吹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冷风只为目送城楼底下的队伍远去,但他知道侯爷想要出手的决意。
忽然间,远去的马车似有所感,撩起车帷裳回首看过来,那目光像出洞的蛇,又似盯住猎物的虎豹,在空中相接的那一刹那,化作一把把刀,随即转瞬即逝。卫云远丝毫不畏惧,甚至有点想笑,装太久了,真当她是软柿子么。
等那一行人走出城门地界化作一排蝼蚁后,卫云远才转身下城楼,“走吧,回去。”
被风吹得脸上一片麻木的戚白听见这话,差点热泪盈眶,“是。”终于能走了,这城门的风真大。
从东城门回去要路过东坊市,正巧明月商行昨日已商定好前去护送的镖局,明傅瑾今日便提着八百两银子过来交付,祭灶节人多眼杂,他搭了卫云远的马车,算算时辰也该回程了。
韩叔派去置办祭灶用物的小厮已经回来了,眼下正忙来忙去布置供品。明傅瑾去后厨看了一会便被韩叔赶了出来,直言他金贵之躯,让他顿时失笑,不知说什么才好。
碧竹拿了几张红纸过来,说要剪窗花。明傅瑾瞧着有趣,左右也无所事事,便拿起狼毫笔沾上金粉,在纸上画了几枝梅出来,接着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鸾剪认真修剪起来,等卫云远到时,还真剪出了一张红梅图。
卫云远心里装着事,对这些文雅之物不是很感兴趣,示意身后的戚白把上门礼交给韩叔,“韩叔,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韩叔笑着说:“那老仆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侯爷。”
“侯府还要要事,就不叨扰了。”卫云远看着韩叔收了礼,转而对明傅瑾说:“夫人可要一同回去?”
明傅瑾把窗花叠好,起身道,“回。”
威远侯府的马车接到人后,慢悠悠往侯府驶去,而韩叔目送着,不知不觉挠了挠头,总感觉侯爷和他家小姐之间有些怪异,但又挑不出错来。
在侯府忙上忙下的大管家难得没有在府门外等候,那辆马车等人都下来便往后院去了。
卫云远离开前想起今日祭灶,便停了脚朝明傅瑾说:“今日府中祭灶,大管家自会安排,你要是想去哪,同他说一声。安排府兵护送你去。”
“知道了,妾身谢过侯爷。”明傅瑾淡然地回道,似乎料定了自己要出府。
交代完之后,卫云远领着戚白自顾钻进了书房,早上那支来路不明的箭矢还在书房里放着,需要再去查探。
这支箭射进来时,未有一个侍卫察觉,等发现时已过半炷香,再想抓住射箭之人便无疑是大海捞针。卫云远仔细端量着箭矢,同寻常侍卫用的一样,并无特别之处,只好交给戚白道,“给老三叔看看是什么来路。”
她反正是看不出来,和长街刺杀案牵扯出来的乌龙铁脊箭完全不同。假使长街刺杀真是三皇子派来的人,那么又为何一同被箭雨射死,是杀人灭口,还是另有他人在帮她?可为何要帮她?
放眼整个帝京,想让威远侯府东山再起的人屈指可数,如今朝堂党羽分明,卫云远均不沾边也不相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