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门的时候,叶倾冉跟随在念太傅身后,她低着头盯着地面,一块又一块的砖头上呈现出岁月的斑驳,黑色的点密密麻麻附在青石板上。随处可见的御林军和侍卫在宫道上列队行进,除了甲片撞击的声音以及沉重的脚步声,整个皇宫白雪皑皑,没有一点生气。
念太傅个性沉稳,他一向不喜自己深陷泥沼,这一次的问责他又将自己摘了出去,和赫连谖做了十几年的君臣,他自然清楚赫连谖眼下需要什么。
叶震的罪名成立或者是不成立,叶家都再也不能如从前那般安宁了。叶承宥作为长子在前两日却被人下狠手差点撒手人寰,叶家这几日自是祸不单行,叶震又被软禁在宫内。赫连谖需要一个能敲打叶震的人质。
念太傅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选的是叶倾冉。
未央宫前,宫女和太监站成两排,八八六十四个御林军守在宫门口,严阵以待。
念太傅顿了一下脚步,他转过身冲着叶倾冉说了声:“叶小姐,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
叶倾冉这才抬起头,她与念劭四目相对,仅仅是一瞬间,她捕捉到了他眼里的疑惑。念劭身后,贴着朱色宫墙的御林军面色无华,一个个好似石雕,他们虽然一动不动,但是浑身上下带给叶倾冉强烈的力量冲击。
“太傅,这里是?”叶倾冉动了动嘴角,声音柔柔的,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念太傅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没有一丝感情,他的语气依旧平和:“这是未央宫,左贵妃的寝宫。”
叶倾冉一愣,她抬了一下头,总感觉这堵宫墙太过于高大,压的她心口不舒服。
念太傅也仰起头看了一下周围的宫墙,他睿智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悲怆:“皇上就在未央宫。叶小姐,往后在宫中可不比叶家。宫里贵人们的态度视情况而定,懂吗?叶将军的事情,本不应牵连小辈的。”
他似乎真心为叶倾冉惋惜,最终他嘴角挂着一抹平静的笑容,对着她微微颔首。
叶倾冉敛起眼皮,朝着念劭粲然一笑:“多谢太傅提醒,小女一定注意。”说完,她将目光移到念劭的身后,长长的宫道仿佛一口深渊,每进一步愈发阴沉。
她踏着莲步,目视前方,脚下踩的是稀薄的晨霜,她每走向前一步,都能感受到鞋底下冰碴子的破裂,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如履薄冰是何含义了。
未央宫中十分开阔,庭院内摆放着诸多植被,像座小花园。可以想象,等开春天晴气暖,未央宫中花团锦簇,莺燕飞歌,将会是怎样优美动人的画面。
叶倾冉一路走来,宫人们皆未阻拦,他们好像早就知晓自己要来。靠近了宫殿之后,一个年长的太监见叶倾冉的到来变了变脸色,他微皱起眉头。阉人的长相一般都是偏阴柔的,他连眉毛都没有,叶倾冉仔细看了一眼,心里哂笑了一番,这个老太监还画了眉。
“叶小姐,都等你了。进去吧。”老太监声音又尖又细,与他的长相十分契合。
叶倾冉面色如常,她见没人带领,也不心慌,直接迈腿进了门。一入屋内,满屋子的馨香气息与温暖炭火将冰天雪地隔绝在外。
叶倾冉不认路,可是每走几步周边都站满了宫女,她就顺着有人的地方走,绕了一圈,她还未瞅见左贵妃,耳边就听到了银铃般笑声。紧接着,是一声浑厚的男子笑声。
叶倾冉挺了挺腰,努力让嘴角上扬,眉目带着浅浅的笑意,在走到那一处笑声不断的地方时,以最标准的礼仪恭恭敬敬、大大方方地行了一个礼。
顿时间,女人娇媚的笑戛然而止,空气似乎凝结了霜。
赫连谖瞥了叶倾冉一眼,他仿佛没看见一般,毫不在意地看向左贵妃,眼里充满柔情。
左贵妃唇角勾起,似乎很满意赫连谖的反应,她伸出手挽起赫连谖的右臂,柔声说:“陛下,昨日的刺客吓得臣妾心悸,还请陛下这几日都留宿在未央宫,否则臣妾只怕会寝食难安。”
赫连谖微笑地看着她,点头道:“爱妃不必惊慌,往后朕的亲卫调到你这边,有他们在,爱妃绝对不会有事。”
叶倾冉只觉得这两人虚伪的很,她不想再听下去,随即俯下身子说道:“民女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左贵妃正扣着赫连谖的手腕,脸上露出嫌恶,她斜眼打量了一下叶倾冉,在赫连谖回过头看她之时,脸上又立马含笑春风。
“陛下,您说叶将军也不知有没有犯错,就这么召见叶家小姐进宫,岂不是给叶将军的事情盖棺定论了?”左贵妃眼底带笑,扫了一眼俯在地上那个单薄的身子。
赫连谖懒得抬眼,他的左手端起茶杯,递到嘴边轻抿了一口,他不悦地皱起眉,旁边的孟数章立马给底下的宫女使眼色。宫女提起一壶新茶,用新的茶盏盛好茶水,换下孟数章手里的凉茶。
左贵妃轻蔑地扬起嘴角,直勾勾地盯着叶倾冉,她故意不让人起来,反正皇上看样子也不是很待见叶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