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上京春闱。
上京城一早便车马喧嚣,礼部贡院门口排起长队。所有学子依次取号入场,门口站着一排全副武装的士兵,监考官站贡院门口盯梢,所有人都要搜身例行检查。
城里的老百姓也都跑来凑热闹,门口竟摆上了小摊子。
燕乐云驻足在正门,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考生一时晃了神。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鲤鱼跃龙门。
今年春闱检查更为严格,与往年不同,还得脱衣露出身体部位。
头发、衣服、裤子、袜子,乃至裤裆都要捏上几遍,以防夹带小抄。
监考官见头戴朱缨宝饰之帽身穿绮绣的考生显得更为宽容,往往打眼就过。而对于穿着布衣的普通学子,不仅翻来覆去看好几遍,还要施以眼神侮辱。
午时前所有考生都要进场,没赶上的则失去参考资格。
当然,每一次春闱都有几个倒霉蛋错失考试资格的。
贡院即将关门,一名面色慌张的蓝衫男子猛冲到门槛,两手抵着大门,急的就想往里面挤。
两个士兵上前将他拽回,紧接着大门紧闭,考试开始。
蓝衫男子朝着贡院大吼,双眼微红:“让我进去啊!我没迟到!”
“把滋事的给扔出去!别人一早就排队等候,你跟着天王老爷似的慢悠悠,没这心思考什么科举啊?”一个八字胡的翰林吹着指环,又小又精的眼睛里带着轻蔑。
这时,考试的钟声敲响。
云牧舟一介书生不知哪来的劲,双臂甩开束缚,踉跄两步撞到门框,他睁着猩红的双眼,眼神好似要吃人:“午时刚过!你们提前关门!你们拦我做什么!你们拦我做什么!”
“我能进的!我分明能进的!你们玩忽职守肆意妄为!我能进的!让我进去!”
云牧舟双手握拳,大力砸着门,他发疯一般捶打,声音震得像锣鼓。
后面的士兵再次抓起他的两只胳膊,将他强行拉开。云牧舟双脚拖行,仰头高喊:“春闱午时禁止入内,尔等提早收工误我!这里是上京,是天子脚下,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朝廷喊着「天下为公,选贤与能」的口号,天下学子涌入上京,十年寒窗便这样被你们拒之门外吗?”
贡院大门被人打开,春闱主事燕乐云皱着眉头,一眼看见云牧舟披头散发接近癫狂的模样,他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视线越过众多嘈杂的人堆,一抹小小的身影混在人群里,他严肃的表情一下子柔和起来。
“燕大人,这小儿满口胡言,自己误了时辰还对着贡院破口大骂!”八字胡的翰林换上一副谄媚的笑,怒瞪一眼满目通红的云牧舟。
云牧舟似是找到救星,他双腿跪地向前爬行,言辞恳切:“大人,大人!小生没有迟到!小生在午时前便到门口,他们不让小生进,小生回客栈拿笔砚……小生出门前分明记得装进去了……干粮也不见了……”
燕乐云斜眼扫了一眼翰林,他的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张大人,他说的可是真话?”
张翰林支支吾吾半天,眼睛不敢看他,只说:“他来时门便要关了,连春闱都不认真对待的读书人,下官认为他没有资格进去。”
云牧舟一张瘦弱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呢……”
燕乐云目光坚定,他转过身,对云牧舟说:“春闱考试进院前还需检查,一通操作下来你还真不一定能赶在午时前进去。”
云牧舟淡淡抬眼,双唇泛着白,面如土色。他像是认了命,眼睛里再没有方才的热忱。
百姓们人多口杂,一时间沸反盈天。
一个稚嫩但无比沉静的声音打破这一局面:“他没迟到按理就该让他进去。”
几乎所有人将目光投向说话声音那处,然而人们左看看右看看,那里竟然没人。
不对,有个小孩,个子太矮。
模样跟个瓷娃娃似的,一时分不清是男是女,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神却十分坚定,完全不怯场。
一个大婶应和道:“是啊,小娃娃都想得明白,那书生又没迟到,怎么着也得让人家进去啊。”
一个老叟点头说:“读书人不容易啊,这回错过,下一次要等三年后了。他没迟到,怎么就不能进去了?”
越来越多人为云牧舟鸣不平,眼看民众高举右臂齐声高呼:“让他进!让他进!”
燕乐云双眼微动,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孩子,他转头看向张翰林:“张大人,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张翰林不情不愿地说:“事关春闱规矩,现下已然开考了。”
燕乐云眼角微抬:“无妨,这事我担着。届时我向皇上呈递说明。”
张翰林侧过身,斜睨了一眼眸光流转的云牧舟,撇了撇嘴,冲着那两个士兵甩甩手。
云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