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萧萧,轻掠过树梢,枯叶纷纷扬扬而落,似翩跹起舞的蝶。
落渊说,那会儿他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要躲开姑射,甚至还尝试过在偏远水域的沟壑里面一躲便是百年,可不论他如何躲藏,她却总是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他的踪迹。然后也不出声打扰,他若修炼入定,她便在一旁替他护法,让他能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看见她在身旁;他若故意找其他的雌性妖魔故作暧昧想激她离开,她也不生气,依旧坚定不移的跟着他身后,直跟到雌性妖魔都受不了主动跟落渊划清界限,她才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身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稚子长大会离开父母族地,幼鸟能飞后会去往更广阔的蓝天,这个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唯有爱侣之间可以携手相伴一生。”
落渊扭头看了看自己背上沉重的龟壳,又看了看好似白荷亭亭而立的姑射,默了好半晌,才咬了咬唇角道:“据我所知,但能化作人型的妖魔都不大看得上那些依旧保持原样的故人。你是姑射山的嫡系继承人,还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修道天才,这世间有那么多的强大妖魔甚至神族供你挑选,为何你却唯独想与我一起?”
虽然这些年落渊从未在面上表露过半分,但他却很清楚如今的自己跟姑射究竟有多么遥远的差距。他迟迟找不到化形的契机,可她却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厉害大妖,也正是因为她的缘故,他才能危险遍地的水域横着走,不至于被其他想要抢夺他能力的妖怪给下黑手暗害。
姑射蹲下身与他齐平,秋水一般的眼,柔和而明亮,她抚着他圆溜溜的脑袋,神色追忆,表情欢喜:“早些时候瑶华帝君还未曾派光明之神重绫来到凡尘,彼时凡间食物稀缺,很多妖族甚至由于太过饥饿而经常自相残杀,可你却总是将自己的果腹之物无偿的送与我续命……”
落渊呼吸一滞,玄武一族与其他妖族不同,就算不怎么进食也不会轻易丧命,再加上那时候能寻到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他又不太好意思糟践族人的辛苦,这才将那些在他心中难以下咽的奇怪食物都随意丢给了姑射这个的跟屁虫……
“不同于单脉相承的玄武一族,姑射山中嫡系血脉众多,可能被冠名的就只有一个,其余皆为影子奴仆。族中竞争残酷,当时我是实力最弱小的一个,可你却经常给我出谋划策,让我能够平安杀出重围……”
落渊神色一僵,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他非常讨厌姑射山中那些仗着道行高深便时不时欺负其他妖族的家伙,而恰好姑射一脉她跟他的关系又最好,他本就想出手整治那些家伙,却又有点担心事后被那些家伙围殴,这才每每有了馊主意都怂恿了她去实行……
但此时他并没有化作原形,是以姑射也没办法看出他的僵硬表情,只是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发轻柔旖旎。
最后,当落渊已经因为她的话石化在当场的时候,姑射这才断言总结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样的妖,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你就是太过善良又不擅长表达自己,是以我才决定要拼了命的修炼,断然不让任何人小瞧了你去。若有谁狗胆包天想要欺负你,我便揍得他今后一见你便夹着尾巴绕道走!”
姑射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落渊哥,你在我心中,就像天边的白莲花一样纯洁,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妖族了。”
他跟姑射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知道老实孩子姑射是在真心实意的夸他,可那样的夸奖,却让他脸皮发烫,但偏偏那些话又无法解释出口,毕竟就算一个世人皆知的坏蛋,对外也是需要一点遮羞布的。
是以两人谈话的最后,落渊只能一口老血哽在喉咙,脚步虚浮,四肢无力的离开了。
这是一个狗血的误会。
但抛开那些虚伪的面子不说,落渊内心深处却委实有些害怕,害怕两人相处的越久,姑射便会发现他实际上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美好,更害怕姑射会因此真正离开她。
明明他是一直不愿意被她纠缠,明明只要说清楚一切,两人之间便会覆水难收,甚至形同陌路,可事到如今,他终于有了让她离开的契机,可他却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想要那一切的发生。
落渊不太明白这样纠结的情绪究竟为何,他只知道看见姑射他会担心幻想破灭,看不见姑射他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姑射便是他一切烦恼的根源。
他素来没心没肺,且又不太明白这样的烦恼究竟是什么缘由,最终苦思之后,他觉得许是因为自己还没有修成人形,灵智的开启还不算太彻底,对世间之事领悟不够,再加上那会儿水族的妖魔都对玄武族所占的地盘十分觊觎,虽名面上不说,背地里却都嘲笑他是个靠雌性庇佑的软蛋,对他们一族虎视眈眈。他受不得那样的闲言碎语,更不愿一直被姑射护在身后,遂决定瞒着姑射和族中强行于月圆之日化形。
妖族的一生有两道大坎,一为化形,二为飞升。
且无论化形跟飞升,都实力、机缘、造化缺一不可。
但落渊化形的那会儿,机缘方面——凡间正身处各路势力混杂之际